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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三十五章 离奇的老羽士

万事如易 三月果 3000 2012-03-25 21:38:33

    余舒被竹床上的老头吓了一跳,滑倒在地,半桶水溅了她一身湿,狼狈地躺在地上,听到一阵大笑声,窘迫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甩掉,郁闷地看了一眼那乐不行支的老头,低头拧起身上的水。

  余舒郁闷:有什么可笑的,笑这么高声,不就是摔了一跤么,值当这么幸灾乐祸么,讨厌。

  疏散在大厅各处纪录的易客听到消息,只是转头多看了几眼,却没有一人上前。

  竹床上的老人笑够了,才用手掌撑起了脑袋,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舒服地躺着审察起余舒,这随意的姿势极不搭衬他身上那条月白色的道袍。

  “你是纪家的子孙?”

  余舒把身上的水拧洁净了,又捡起抹布蹲在地上擦水,听到他突然问话,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算是吧。”

  “是即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算是?”

  “那就不是。”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到底是照旧不是?”

  余舒被他念的不耐烦,把湿哒哒的抹布丢进水桶里,丢下一句话,转身去劈面墙角取洁净的棉布:

  “您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

  余舒照旧有眼力价的,能在这地方摆床睡觉,闹这么大消息还没有一小我私家上来责问,这枯皮老大爷肯定在纪家有些辈分,对方也就是拿她逗个乐子,她就算是不乐意,也不能较真是吧。

  等余舒拿了一大团洁净的棉布回来,老道又换了一个姿势躺着,翘着二郎腿,两手枕在脑后,歪头看着余舒,笑嘻嘻道:

  “谁让你到这里来干活的?”

  “纪老太君。”

  “哦?为什么把你撵这儿来了?”

  “我犯了错,老太君罚我在这里扫除一个月。”

  余舒有一句答一句,一面蹲在地上把水吸干拧进木桶里,横竖这湿乎乎的地板一时半会儿也擦不洁净,就当是和他闲扯打发时间了。

  “犯了错,什么错?”老道一脸好奇地抖起了眉毛。

  “......”关你什么事儿啊。

  “怎么,欠美意思说?”

  余舒使劲儿蹭了两下地板:“我把表少爷打了。”

  老道想必是知道她口中的表少爷是谁,听她这么一说,顿就乐了,翻个身,冲她挤眉弄眼道: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纪家老妇最护短,你打了她外孙,她就没抽你几鞭子撒气?”

  余舒暗道:鞭子没抽,藤条倒是挨了二十下,手上现在还留着挨打的力道没散呢。

  又一想,差池啊,这老头不是纪家人,怎么称谓纪老太君作“纪家老妇”?

  余舒起疑,就将他一开始问自己的话反问给他:

  “老人家,您不是纪家的人吗?”

  “我?”老道伸手一指自己鼻子,离奇一笑,摸摸鼻子,“老道才不是这家的人。”

  余舒听自称,再细细一审察这老头,顿就明白了,难怪总觉得他这身妆扮纷歧样,原是个羽士啊。

  “原是位道长,失敬失敬。”余舒放下抹布,冲他拱了拱手,装模作样地敬重了。

  大安朝尊道尚易,易学是一门学以致用的学问,而玄门则是一派令人尊崇的宗教信仰,易学和玄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相互独立的,现大安朝就有一些地方上的易学世家,原本隶属于玄门某一支,后脱离出来,开门立户成了家业。

  总的来说,玄门门派和易学世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不沾世俗,一个则是跻身朝堂。

  老道客气地摆了摆手,眼睛一转,又问道:“你既不是这家的人,那是打哪来的?”

  余舒想也没什么欠好说的,就如实答了:“我娘再醮给纪三老爷做妾,我就随着住进来了。”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几月生的?”

  “呃...”余舒嘴巴打磕绊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是几月生的。

  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老道眼光一闪,竟是一骨碌坐了起来,盘着腿,笑意里莫名就多添了一些正经:

  “记不得自己是几月生的,总该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生的吧?”

  “虽然知道,”余舒脱口道。

  老道笑容一减,眼中几多流露出一些失望,嘴一撇,正要躺下去,就听余舒自得洋洋道:

  “我自然是十五年前生的嘛。”

  老道立马又坐直了身子,搓着下巴上的短须,眯着眼睛笑道:“十五年前是哪一年啊?”

  “这...”余舒又哑巴了,皱着眉头去默算,大安年份算的是农历吧,今年是什么年来着?上次还听曹掌柜的说,甲午照旧甲未啊?

  她只顾着算术,是不察那老道一双贼光闪闪的眼睛飕飕地刮在她身上,在她看过来时,又实时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取笑道:

  “看来你算术学的欠好。”

  听这话,余舒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哭笑不得,堂堂一个数学精英,竟被一个昔人笑话算术欠好,丢人,太丢人了。

  “你娘是再醮的,那你家里另有姊妹吗?”老道又问,口气就像是在同余舒唠家常,但坐姿早没了适才的随意。

  “有个弟弟。”

  老道怔了怔,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失望,未几,他使劲儿抹了一把脸,枯巴巴的面皮被他揉的发红,一翻身,又在床上躺了下来,背对已往,冲余舒挥了下手,倦倦道:

  “行了,玩去吧,老道要睡觉了,别杵在这儿。”

  余舒垂下手,纳闷地盯着老道的后脑勺,这人老了是不是想一出就是一出?适才还主动拉着她问东问西的,一扭脸就不待见人了。

  而已,人不待见她,她还多的活要干呢。

  余舒又蹲回地上,扯了一团干棉布,继续沾着地板上的水渍,慢腾腾的,偶尔抬头看一眼竹床,始终不见那老道转动,就当他是睡着了,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赶忙把地上收拾洁净,便拎着水桶走开了。

  没了身后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床上的老道鬼祟地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没见到余舒的人,才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怀里面,摸出了不知什么工具,把在掌心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压在心口上,嘴里面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一会儿痴痴地笑,一会儿又发出两声呜咽,癔症一般。

  “不是...又不是,师姐,我等不下去了,真等不下去了...”

  ***

  因为中间摔了一跤,擦了半晌地板,快到中午的时候,余舒还没把活干完,桶里的水又脏了,她拎出去换,没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从杂院找过来的余小修。

  余舒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余小修便老大不兴奋地质问道:

  “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我说过这里的活我会干,你还来干什么?手不疼了是吧?”

  余舒不知怎么答他,索性就把水桶递给他,捶着腰,使唤道:“来得正好,去,把水倒了提一桶洁净的回来,累死我了。”

  余小修瞪她一眼,但照旧接过了水桶,再往她身上一溜,皱眉道:“衣裳怎么湿成这样,干点活都不会,邋里邋遢的,行了你快回去吧。”

  余舒自动把余小修的讥笑转换成体贴,她擦了一上午的罗盘,汗湿加上污水溅的,搞得身上黏糊糊,真的是想赶忙回去擦个澡,换身衣服,听他这么一说,就动了心,迟疑后,瞅瞅里头那几小我私家还在各忙各的,就把余小修拉到门外交待道: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等下提了水,就把西墙后半块墙上挂那些罗盘擦了,抹布就在屋角箱子里放着,先用湿的擦一遍,再用干的把水擦净——”

  “我知道,”余小修状似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推着她的肩膀往台阶下走了几步。

  “你擦完早点回来啊,”余舒朝他挤挤眼睛,想起来那只偷银子的黄皮小耗子,笑得不怀美意,“回去给你看好工具。”

  余小修对她口中的好工具没什么兴趣,为了赶忙撵走她,便“嗯嗯”应了两句,把人打发了。

  余舒一小我私家从西大院回到杂院,院子里没人,主子们还都没有开饭,刘婶这会儿还在大厨房里资助做饭。

  屋门掩着,一推就开,余舒对这种不能闭户的状态其实是相当在意的,就把买锁的事也画上了日程。

  看看门后面那只压老鼠的碗还在,余舒哼哼着童谣,把门关上,去旧衣柜里抽了一条粗布裙子又翻了一件短衫出来,坐在床边换,边换边哼着: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爹爹,爹不应,喊奶奶,奶不来,头一栽,叽里咕噜滚下来。”

  唱了几遍,门后头那只碗一动不动,余舒心想这老鼠该不是闷死在里头了,可别啊,她还得靠着它去找余小修被偷走的钱呢。

  心上一抖落,她就赶忙系上了腰带,跑上去,一手捂着碗口,防止那老鼠突然跑出来,一手抠着碗底掀开——

  “个老太太的!”

  碗底下,空空如也,别说是黄皮小耗子了,连粒老鼠屎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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