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惊恐的冯牧，老者伸脱手摸了摸他的头，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几颗汗珠，究竟已经是八月的天气，酷暑难耐也情有可原。
“光是勤加练习是不够的，武学之道最重感悟，你要不停的推陈出新，才气开宗立派，若是墨守成规，拾人牙慧，再好的天资也终将是竹篮吊水。”
听着老者谆谆教导，冯牧盘腿而坐，神情庄重，面前的老人将毕生的功力教授于他，恩同再造，他的话，他一定会铭记于心。
“就好比那太阳的光线，你若是一直追赶它，总免不了有阴影，唯有自己酿成光，才气照耀他人。”
小冯牧看着老者满头银发，和更显苍老的脸，心中感伤，这都是因为他，老者耗尽了功力，遭到了反噬，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许爷爷，我想问那个二十年的约定，对方还能够来吗？那个时候他应活该了吧，难道他还能够超脱生死？”
听着小家伙逾越年龄的问题，老者面带微笑，只当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开口笑道：“谁说一定是他来，他可以效仿我，找一个传人取代，到时候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我不会的，轻敌往往等同于自杀。”
老者听着小家伙的话，心中欢喜，要是有酒的话，真恨不得痛饮三百杯。当下语调豪爽的说道：“老夫果真没看错人，你不仅天资聪颖，还明白审时度势，未来的成就连老夫也不敢妄加推测。”
“许爷爷，你是蜀山派的吗？为什么你要对别人说你姓赵？”
老者原本喜悦的脸上，变得有些黯然，说道：“老夫是蜀山派掌门的嫡子，因为门派纷争和掌门之位，被人暗算，才流落江湖，老夫这张脸不是自己原本的脸，而是一个樵夫赵三水的脸。”
冯牧听过易容术，可是老者脸上的心情惟妙惟肖，很难看出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原来如此，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以为许爷爷已经死了，可是凭空冒出来一个绝世妙手，照旧个樵夫，其他人就不会怀疑吗？”
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昂起头，说道：“诺大一个江湖，卧虎藏龙之辈数不胜数，就算是马夫铁匠，也都有可能隐藏着自身的武功，你今后闯荡江湖要格外小心。”
冯牧重重的点了颔首，说道“谢谢许爷爷的提醒，我差点犯了以貌取人的错。”
“可惜这张脸已经长在我的血肉上，再也拿不下来，老夫的最后传人，竟然不知道老夫的原来面目，真是可笑。”
冯牧心中更是惊讶，只当是人皮面具的精妙，谁知是将脸皮重新植上去，其时的医疗水平有这么高明？
“竟有这种事，太不行思议了。”冯牧稚声稚气的说道，他仔细盯着老者的脸，想要找出一丝疤痕，可是让他失望了，除了皱纹，他什么也没发现。
“希望在未来你能够遇到安家的人。你可曾听过神医安道全？安家的医术传承了快要四百多年，如今险些能够妙手回春，若你的福泽深厚，未来说不定能够见到。”
“安家的艺术果真厉害，竟然能够洗面革心，许爷爷你能否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他们？他们的本事我想学。”冯牧两眼放光的恳求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者。
老者站起身来，将他拉了起来，徐徐往洞外走去，说道：“他们因为名声太大，无数的人找上门，卷入江湖恩怨险些惨遭灭门。之后便隐姓埋名，行踪飘忽，就算劈面见了，对方不说，你也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冯牧牵着老者的大手，细嫩的手感受到老者手上厚厚的茧子，知道那是练武的时候留下的。可是老者说过，真正惊天绝地的妙手，是不会有茧子的，甚至一点伤疤也看不见。
从始至终都不受伤，谈何容易，那险些是武林神话，冯牧基础不信，不外他不久就会遇到。
紧紧追随着老人，走在树林中，残阳透过树的漏洞射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飞鸟倦思巢，三三两两飞回，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叫声。
老者依旧是平声静气的对冯牧说道：“此次回去，你好好随着你十三叔学习那些招式，那是我融合各家所长，结合蜀山的招式演化而来，配合你的内力，一定大有裨益。”
冯牧迈着轻快的法式，颔首“嗯”了一声，老者继续说道：“若是遇到你师兄，千万不行意气用事，前三十年里你不是他的对手，清理门户要从长计议。”
“明白了，许爷爷，可是你传我内力，为何不让我叫你一声师父呢？”
“我们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老夫被那孽徒暗算之后，就不再收徒，所以只传你内力，看成馈赠，而不教你修习秘诀，算不得真正的师徒。”
冯牧觉得老者的说法有些别扭，可是却不加反驳，他们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老者申饬他道：“至于修习内功的秘诀，你要去请教大内禁宫中那个老怪物，只要获得他的指点，你便能够鱼跃龙门。”
“他又是何方神圣？”
“那个老怪物比我高明十倍，可惜是个缩头乌龟，这辈子立誓不会踏出深宫一步，论武学造诣，他若是认了第二，谁人敢认第一？”
冯牧心中激动万分，连许爷爷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都对他赞不停口，那老怪物莫不是要逆天？
“可惜他脾气欠好，见了他的人，九成九都要被灭杀，这么久以来，还只有一小我私家例外。”
好奇心越发重了，冯牧不禁开口问道：“那人即是许爷爷吗？”
“老夫可不敢去送死，是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想必也是绝世妙手吧？许爷爷你快说说。”
老者一声长长的叹息，黯然道：“不提也罢。”
“求你告诉我吧。”
“若你有时机进了皇宫，见到一位鹤发宫女，替我向她捎句话，就说赵三今生忘恩负义，若有来世，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冯牧颔首，认真道：“记着了。”
“另有，若是以后遇到了一个叫王守仁的人，一定要拜他为师，虚心向他请教，他是老夫的忘年交，可你千万别提我名字。”
冯牧头脑轰鸣，郑重其事的颔首。
王守仁吗？莫不是那个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大明柱国，阳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