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和东厂说要查秦堪,秦堪能做的只有摆好任何他们需要的姿势,让他们查,禁绝抵制,更禁绝反抗,这个时代讲人权基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或许也有人讲人权,但都是位高权重令锦衣卫和东厂也忌惮几分的大人物,秦堪绝不在此列。
徐鹏举虽然才十七八岁,却也颇有眼力,斜眼睨着秦堪的心情,笑道:“他们查你,你不兴奋?”
秦堪摸着鼻子苦笑道:“我若说甘之如饴,未免太犯贱了……”
徐鹏举哈哈一笑,道:“我自小顽劣,在爷爷的棍棒下学会一个原理,凡事都有规则,只要做事尽量按规则做,就不会挨揍。”
秦堪想了片刻,终于起身长长一揖:“一言之师,受教了。”
徐鹏举显然没想到自己德不高望不重的年纪竟然有人给他行礼,不由吓了一跳,接着又眉开眼笑,自得洋洋。
无心的一礼,阴差阳错地令小公爷对秦堪有了几分好感。因为他生平第一次获得了除身份之外最平等的认同。
“话说回来,当初你到底因何事那么不长眼,竟开罪知府的儿子?”徐鹏举眼里闪烁着八卦光线。
这个问题把秦堪问住了。
穿越至今,这件事似乎成了悬案,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冒犯了知府令郎,什么事情令得那位前任做出这么不冷静的事。
秦堪苦笑道:“我不知道……”
徐鹏举惊愕道:“你不知道?”
“悬梁之后,许多事情忘记了,就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秦堪说得半真半假。
“那你可得小心点,知府衙门也在绍兴城里,小心哪天跟那位知府令郎碰上面了……”
秦堪期待隧道:“碰上面了小公爷愿帮我踩他吗?”
徐鹏举仰天一笑:“哈!开什么玩笑,我只不外吃了你几只鸡而已……”
这家伙绝对是条养不熟的狼,而且是黄鼠狼,吃几多只鸡都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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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山河丽,东风花卉香。
秦堪和杜嫣走在绍兴城外的护城河滨。
河滨杨柳依依,在春日暖阳下抽出点点绿色的新芽,微风拂动,柳条迎风摇摆,像多情少女的纤手,轻抚着情郎的脸庞,痒痒的,却很舒服。
秦堪是被杜嫣从衙门里强拉出来的,秦堪本不愿意,杜嫣只给了他两个选择,是愿意呆坐在衙门里处置惩罚那些永远也处置惩罚不完的公务,照旧愿意到外面晒晒太阳,好好享受一天。
秦堪不是傻子,很快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本就是个有点懒散的人,知县千金给了他一个懒散的时机,怎能不欣然景从?小八婆虽说性格有点刁蛮欠抽,不外好歹也是位高个子模特身材美女,虽然比书案上聚集如山的公牍看起来顺眼多了。
今天的小八婆玩得很疯,很兴奋的样子,时而怪叫着吓跑护城河里游弋的鸭子,时而掉臂仪态地爬上树摘野果,城外踏青的女眷和士子们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带着羡慕的莞尔一笑。
秦堪苦笑着走在她身后,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带了一只野猴子出来卖艺,岂论在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也不知这位巨细姐今天嗑了什么药,简简朴单的踏青竟玩得这么嗨。
沿着河滨又跳又笑,来回跑了一会儿,杜嫣终于感应有点累了,白皙的俏脸泛出康健迷人的红晕,微微喘息着,鼻翼和额头充满了细密的香汗,嘴角仍旧噙着开心的浅笑。
秦堪现在才注意到,杜嫣笑起来嘴边两个美丽的梨涡,她的笑容很清新,很洁净。
微微一提裙摆,杜嫣随意的坐在河堤上,手托香腮静静注视着流淌的河水,长长的睫毛扑扇哆嗦。
秦堪露出一抹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笑容。
这女人,疯癫起来像魔鬼,平静的时候,……像受了伤的天使。
“秦堪,快看!纸鸢!纸鸢!”
刚平静了片刻,杜嫣突然指着天空兴奋大叫起来。
碧蓝的天空里,几只画着鹰燕的纸鸢摇摇晃晃,随风摆弋。
“咱们放纸鸢去!”杜嫣恳求地看着秦堪。
秦堪耸肩:“咱们没纸鸢。”
杜嫣抿了抿唇,起身跑到一名放纸鸢的孩童前,说了几句话,又掏出几文钱递已往。
孩童收了钱,二话不说便将牵着纸鸢的线团给了她。
杜嫣扯着线团,疯婆子似的沿着河堤快跑,一路洒下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
秦堪无奈地笑着跟了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杜嫣终于累坏了,大口喘着气,在堤边坐了下来,手里却紧紧攥着线团。
“秦堪,它做得真美,飞得真高……”杜嫣注视着天空的纸鸢,如梦呓般喃喃道。
秦堪微微皱眉,今天的杜嫣不大正常,她到底怎么了?
“可惜,无论它飞得多高多远,当攥着线团的主人玩累了,它就不得不降下来,被主人带回家,今后关在没有天空的屋子里……”
杜嫣的声音有些发颤,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深的愁怨,杏眼痴痴的凝视着天空,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
秦堪不知怎的心一紧,因为她的那抹愁怨,因为她的眼泪,他的心莫名有些疼痛。
“杜女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杜嫣没有回覆,仍旧凝视天空:“如果没有这根线,它一定更快乐,飞得更高更远吧?”
说完杜嫣突然伸手,生生将手里那根牵着纸鸢的麻线扯断。
纸鸢在天空剧烈摇摆几下,一阵东风吹过,纸鸢越飞越高,只剩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杜嫣露出了笑容,喃喃吟道:“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站起身绝不考究的拍了拍臀上的泥土,杜嫣恢复了开朗的模样,朝秦堪一笑,道:“玩累了,我们回城吧。”
秦堪只好随着起身,刚迈出步,杜嫣突然叫住了他。
“秦堪,等等!”
“怎么了?”
杜嫣咬着下唇,深深注视着他,两人相距不外数尺,她的目光却似乎看着沧海彼岸一般,遥远而伤怀。
走到秦堪面前,两人近得能感受到相互的呼吸,杜嫣突然扳住秦堪的肩,俯首在他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咬得很重,秦堪只觉得肩头剧烈的痛楚,却死死忍着,没有任何体现。
杜嫣咬完以后扭头飞快跑远,咯咯娇笑道:“没什么,就想咬你一口。”
扭头的瞬间,秦堪明白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地,如冰珠迸裂,凝住了江南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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