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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四章 无妄之灾

明朝伪君子 贼眉鼠眼 4455 2012-11-04 18:14:56

    秦老汉踏着月色气哼哼的离开了。

  秦堪肯定不会窝在这个小乡村里当什么教书先生的,谈判最终破裂。

  秦堪将他送到门口,直到秦老汉的身影在月色中消失不见,他才轻轻掩上柴扉,然后叹了口气。

  适才秦堪只隐约体现了想离开秦庄,出外务工生活的想法,便遭到了秦老汉的强烈阻挡。

  阻挡的理由很可笑,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一点都不行笑,因为失了体面,有辱念书人的斯文。

  秦堪很郁闷,打工生活跟念书人的斯文有个毛的关系,念书人难道不用用饭吗?

  不得不说,秦堪对这个时代“阶级”二字的认识还很不够,他不知道念书人和普通黎民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昏黄黯淡的油灯下,秦堪坐在桌边,呆呆注视着桌上的二十八文钱入迷,不知过了多久,发出一声苦笑。

  二进的老宅子,秦堪已搜过一遍又一遍,米缸是空的,任何能吃的工具都没有,他在发愁,不离开秦庄,自己下一顿到底吃什么?

  秦堪是个智慧人,不光智慧,脸皮也不算薄。

  一个智慧且脸皮不薄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饿不死的。

  第二天的秦庄流传着一个消息。

  治安良好,夜不闭户,堪称明朝文明规范乡村的秦庄,居然有贼偷工具。

  接下来的几天更令秦庄愈发不太平。

  秦大的家里丢了两只鸡,秦二的家里丢了一条看门狗,秦三的家里丢了两只鸭……

  类似的案件在秦庄每天上演着,平静的乡村变得不平静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秦庄的族长秦老汉终于再一次登了秦堪家的门。

  秦老汉这回显得很淡定,看着秦堪的眼神也比以往庞大多了。

  “秦堪啊……”

  秦堪起身,敬重作揖:“愚侄在。”

  “收拾收拾,去县里吧,我准了。”

  秦堪大感意外,不由抬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族叔几天前不是差异意愚侄离乡么?”

  秦老汉坐在堂屋里,伸手捋须沉吟:“嗯……”

  “‘嗯’是何意?”

  秦老汉黯然一叹:“‘嗯’的意思是,我若再不让你出去,怕是村里以后连一只打鸣的公鸡都找不出来了……”

  厚脸皮的秦堪此时也禁不住感应面孔一热:“这个……咳,愚侄内疚。”

  秦老汉仰头望着顶上的房梁,久久无语。

  一个受人尊敬追捧的前任秀才公,酿成了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秦老汉至今仍处于适应阶段,前后反差太大,老头儿实在接受不了。

  “你亡父给你留的三亩水田不能疏弃了,既然你要出去,索性发卖了吧,不外只准卖给我秦庄人,不得卖予外姓,否则秦氏祖宗必不容你。”

  “全凭族叔做主。”

  秦老汉大手一挥,遥遥指向远处,语气豪爽中又带着几分释然:“……到县城祸殃别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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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亩水田,每亩卖了四两银子,秦堪简朴收拾了两套洁净衣衫,怀里揣着十二两银子,在一个春雨如丝的清晨,孤身踏上了去山阴县城的路。

  秦老汉领着全村老少一齐到村口为他送行,大伙儿的心情有些庞大。

  秦堪转身看着全村父老,眼眶微微湿润。

  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可秦堪照旧对秦庄发生了一种淡淡的依恋,全村老少的热情朴实,尤让他感动不已。

  究竟再找一个能默许他偷鸡摸狗的安乐净土很不容易了。

  秦老汉颤巍巍上前,拍了拍秦堪的肩,语重心长道:“在家百日好,离乡日日难,既然你决定要出去,一定要活出个模样来,不能让我秦氏一族蒙羞。”

  秦堪感动的点颔首:“谢谢族叔和父老们的照料,堪必不负父老厚望,他日衣锦回籍,再来给祖宗祠堂磕头。”

  秦老汉欣慰笑了笑,接着又板起了脸,幽幽一叹:“……昨晚我家丢了一只鸡。”

  “咳咳咳……”秦堪只好弯腰咳嗽。

  幽幽的语气仍在继续:“那是全村最后一只打鸣的公鸡了……”

  “愚侄……内疚。”

  “除了内疚,你还能说点此外吗?”

  “以后我会还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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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汉付托村里后生套了一辆牛车,载着秦堪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秦庄。

  日落时分,绍兴府古朴高耸的城墙遥遥在目。

  绍兴府,位处江南,人杰地灵,时有文人赞曰:“会稽山阴,天下繁剧”,宋人魏了翁诗云:“山阴坐上皆豪逸,长安水边多丽人”。

  绍兴府城由会稽和山阴两县的县城合并而成,整个绍兴府城以一条纵贯南北的府河为界,河西为山阴县辖内,河东为会稽县辖内。

  秦堪所在的秦庄位处西面,正属山阴县所辖。

  打发赶牛车的秦庄乡亲回去,秦堪拎着一个小肩负,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古城,心中涌起难言的感伤。

  一个拥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年轻人,走进了一个古老陌生的年代里,未来会是怎样?该实现怎样一种理想,体现怎样一种价值才不枉两世的离奇境遇?

  理想,理想……

  很近,似乎又很远。

  现在的秦堪,似乎没有资格提起“理想”“理想”,因为在这些工具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个更实际更紧迫的问题,那就是生存。

  一个手上只有十二两银子的人,所谓“理想”离他委实太遥远了。

  府城西门,行人来往进出如梭,一辆辆满载着生丝绸缎茶叶瓷器的牛车马车夹杂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徐徐进出着城门,护城河外,大巨细小的简陋食摊前,坐满了各地的客商杂役,端着碗胡乱吃喝,犹不忘抽闲抬起头,与同桌的陌生客人交流货物有无,汩汩流淌的护城河两岸,好一派欣欣富贵的盛世景象。

  秦堪拎着肩负,在人群推攘中,似乎一叶海中的扁舟,情不自禁便进了城。

  首先要找屋子住下,幸好出门前秦堪做了一下作业,若要想租房,须找牙行或牙子,即现代俗称的“中介”,岂论买牲口,奴婢或是租房,只要付得起中介费,他们都市让主顾称心如意,虽然,必须有个前提,主顾首先要有正当的手续,明律划定,离居百里以上,又无功名在身者,必须由当地县衙开具路引,牙行才敢给你介绍屋子,“路引”,即俗称的通行证。

  这就是明朝的规则,死板严苛,可秦堪不得不平从,没有实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就只好遵从它。

  幸亏秦堪的手续很正当,尽管他没有功名了,可他只是从乡下搬到了县城,尚够不上“离居百里”的条件,路引这工具他用不着。

  手伸入怀,秦堪感受着怀里十二两银子的温暖和坚实,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底气。

  钱不多,五两银子用来租房,剩下的七两用来添置工具和用饭,以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和手段,想必在银子花完之前成为一个万两户不成问题。

  不就是赚钱吗?不就是从零开始吗?

  前世刚从大学结业的时候,亦如现在一般一穷二白,厥后不照样混得有房有车。

  人才,在哪里都如金子一般发光发亮且引人注目的!

  给自己鼓完劲儿后的秦堪犹豫满志的挺起了胸膛,他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是对生活充满了信心的微笑。

  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秦堪刚迈出了第一步,便感受自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撞得瘦弱的他踉跄几步,还来不及感伤人生第一步的不顺,便听到身后有个娇脆的声音大喝道:“抓贼!”

  秦堪一楞,眼见身前一道忙乱的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如风一般奔向远方,身后一名穿着蓝色长衫,面容娇好,显然女扮男装的女子一脸义愤之色,带着一股裹挟风雷的气势,奋力追杀而来。

  秦堪笑了笑,贼偷儿这个职业,自古便存在,虽然,抓贼这种事情,也是很传统的民间运动。

  秦堪的反映在现代人眼里看来很正常……他很识趣的朝旁边让了一下,让开一条道让那位裹挟风雷的女子追贼更流通,更尽兴。

  不能怪秦堪的麻木,秦堪只是个普通人,不想惹麻烦,也不愿学雷锋,特别在这小我私家生地不熟的陌生年代,另有一个原因,在秦庄的时候,偷鸡摸狗的事儿秦堪没少干,严格说来他和那贼是同行,同行之间就算不相助,至少也不能相煎。

  贼跑得很快,追贼的女子也跑得很快,经过秦堪身边时,犹不忘用大大的杏眼狠狠瞪他一下,然后像一股狂风般向前席卷而去。

  偷与被偷只是一件小事,生活中这样的小事太多,各有各的悲喜,不外与秦堪这个外人无关。

  只可惜秦堪避让女子的行动微有瑕疵,于是老天逼着他与这件小事发生了交集。

  本想让开一条道的,结果秦堪的行动有些拖泥带水,身子让开了,脚却来不及让开,于是追贼的女子悲剧了……

  女子只觉得脚下被什么工具绊了一下,然后身子情不自禁腾空而起,接着一个狠狠的狮子扑兔……虽然,也有人管这个行动叫“饿狗抢食”。

  不管用什么词儿形容,姿势都不怎么悦目,结果都那么的悲凉,女子重重摔在地上……脸着地。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而女子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秦堪心头马上涌起无尽的愧疚。

  “喂……你没事吧?”

  秦堪探出一步,一脸忐忑不安,像动物园喂狮子似的小心翼翼。

  女子仍趴在地上不动,秦堪愈发不安了,就在他想悄悄溜走的时候,趴在地上的女子突然面朝黄土悠悠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面视着秦堪。

  直到这个时候秦堪才看清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模样。

  昔人喻美女曰:“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眼前的女子委实称得上“美女”二字,杏目,琼鼻,眉若黛山,唇如红莓,瓜子脸型衬出尖尖的下巴,如诗如画,赏心悦目。

  最让秦堪觉得赏心悦目的是女子的身高,居然有一米七左右,两人相对而立,她只比秦堪矮一点点。

  奇怪啊,古代女人怎么可能有如此伟岸的身高?简直逆天了。天使的面孔,高挑的身材,若在前世绝对天生吃模特这碗饭的质料。

  只可惜美女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凌乱地披散在额前,白皙的俏脸上两团脏兮兮的污渍,甚至鼻孔也徐徐流出了血……

  适才摔的那一下很不轻呐。

  虽然,美女现在的心情绝对跟“赏心悦目”没有半分关系。

  拍了拍蓝色的男式长衫,女子面若寒霜地瞪着秦堪,杏眼似乎喷出火来。

  “喂,你,说你呢!……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

  “没病为什么绊我?”

  秦堪叹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话没说完突然闭了嘴。

  这话……貌似在骂人,而且同时骂了两小我私家。

  果真,女子眼中的怒火愈发炽烈了。

  感受到围观人群戏谑的眼神,女子咬了咬下唇,神情已然变得羞愤,突然伸手揪住了秦堪的衣襟,粗鲁地将他拖到一个平静无人的街边巷子里,然后用力地把他摁在墙上。

  “我看你这人真是病得不轻,没看到我在抓贼吗?”美女精致的俏脸凑得很近,她眼中喷发的怒火也很清晰。

  秦堪苦苦一笑,叹道:“就算我没帮你抓贼,你也不应骂我有病吧?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女子恼怒的心情马上变得有些怪异,瞪大了眼睛盯着秦堪许久,似乎压抑着笑意般,努力绷着俏脸道:“你这人果真有病,到现在还搞不清谁帮谁抓贼……”

  秦堪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女人此话何意?”

  “你自己瞧瞧你的钱袋还在不在。”

  秦堪急遽朝怀里一摸,接着……冷汗滔滔而下,他什么都明白了。

  当人突然酿成穷光蛋时,总会大彻大悟,很奇怪的定律。

  女子的心情愈发扭曲,不住的朝他冷笑,笑容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现在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了吧?这位令郎,说说你现在的心情……”

  秦堪擦着冷汗,嘶哑着声音道:“我的心情现在只有两个字……抓贼啊!”

  说完秦堪撩起长衫下摆便待追出去,谁知却被高个儿美女一把揪住了袖口。

  “行了,贼都跑得没影儿了,别忘了现在另有一个更大的麻烦等着你……”

  秦堪一呆:“什么麻烦?”

  美女指了指自己的脸,道:“瞧瞧我的脸,有什么想说的?”

  “除了喜闻乐见,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另有呢?”

  秦堪长长一叹:“另有就是……你受伤了。”

  美女点了颔首:“我为什么受伤了?”

  “……被我绊倒。”

  受了伤的美女现在居然笑了,可美丽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闪烁着冷光。

  “很好,看来你虽然有病,但病得不算太严重,你不光见义而不为,而且还伤了人,这就随我去衙门见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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