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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洲

第三章 卢家

满月洲 唐徐 2067 2022-01-28 19:53:43

  “妈妈,我想吃厨房那个李大胖腌制的糖霜梅子,您帮我弄一点来。”覃予蹙了蹙眉,撒娇似的摇了摇平妈妈胳膊,不外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有了主意。

  平妈妈深知覃予喜甜食,最爱的即是大厨房掌厨李大胖糖渍梅子,平妈妈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去仗着覃予的身份去作威作福,她笑呵呵的,“老奴这就让人去厨房拿。”

  覃予摇了摇头,“李大胖脾气离奇,其他人去恐怕拿那些边角梅子乱来,您亲自去,我要吃那种大个的,糖霜裹满全身的梅子。”

  “好好好,女人等着。”平妈妈只当是覃予吃了苦药后想一口甜嘴儿而已。

  眼见着平妈妈出了门,消失在满月洲门前堤坝尽头,覃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脸。

  “梅染过来扶我,我要出去一趟。”覃予照旧延续上一世死前的习惯,那时候她身边只剩下梅染一人,去哪里少不得梅染。

  梅染一顿,照旧慌里张皇小跑着已往替过朱雉的位置扶着覃予胳膊,一主一仆缄默沉静不言,不缓不急出了门,覃予站在门口看着她即将开始改命的满月洲,对于将军府其他院子来说,满月洲相对小巧,三面环水,通行之路只有一条堤坝,冉柳怪石伫立堤坝两侧,白鹭盘旋、锦鲤飞跃,清水碧波野草丛生。

  只见屋子前面一个半人高的大石头上写着‘满月洲’三个朱红大字,已经疏弃了十五年,虽然她来了几日,下人们也收拾了一番,可荒芜之感依旧。

  都说满月洲不详,可十五年前,这里曾经住过一位郡主,一位了不得的宁夏郡主成紫萼。

  覃予凝视着满月洲飞檐云角,二层阁楼鬓边挂着的兽头龙纹铜铃青锈斑驳,叮叮铃铃通报着曾经这里曾经冷清的岁月。

  “扶我去太和堂。”覃予眉心冒出冷汗,她现在身子很弱,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梅染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忐忑,她自从八年前来到覃予身边,还从来没有跟在覃予身边服侍过,更别提随着覃予外出,此时她真真是想不明白女人怎么会有今日这种维和她们几个大女使的行为,刚刚在厅上的话,梅染听得出来,覃予是故意维护她们的。

  而现在覃予又把她带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覃予由梅染扶着沿着满月洲唯一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堤坝小路往园子中心的偏向走去,走在园子里覃予想起卢家的来历。

  卢家是个延绵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先祖随着太祖起义,在南梁开朝大业里充当马前卒的角色,在那残酷的战争里,卢家族人前赴后继、马革裹尸,族人凋零,卢家也没有退却一步.

  之后太祖乐成安宁天下,黄袍加身,改国号为梁,卢家等一干将领功勋卓著,封侯赐爵。

  其时卢家开国元勋先祖卢元皎受封晋北侯、卢元皑受封岐山将军,只不外卢家嫡系传承异常苛刻,岐山将军是旁支,其子女逐渐从晋北侯府分居出去,而嫡系人丁不旺,诺大的侯府也没有几多主子。

  至于卢家现在为何是将军府而不是侯府,这得从十年前佛王谋反开始说起。

  二十年前,先帝仁德天子年迈,膝下无子,从宗室子里挑选了两个孩子进宫抚育。

  一个是佛王爷,治国韬略,识人断文样样出挑,厉兵秣马,志向远大,宏图宽广,立志收复河西燕州。

  一个是当今官家,潜龙时期的正王爷,这位正王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精彩,实则运筹帷幄,心怀民生,南梁下辖官员选拔,河流治理从来都不含糊,一直都是安平静静的角色,论到幽州、燕州之时也只是说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这几个字。

  佛王是众望所归最有望入主东宫的人,而仁德天子更看好正王,但正王性子太软,佛王戾气太盛,所以将他们同时教导,总能从中挑出一个能担得起山河的人。

  之后,仁德天子生了场病,正王日夜随侍,佛王署理朝政,仁德天子已经拟好传位旨,不知怎么,佛王突然起兵逼宫,将皇宫围得严严实实,正王逃了出去,仁德天子誓死不写传位诏书。

  三天后正王带着忠勇侯顾家等一干将领杀入皇宫,将佛王拿下,那时候卢家将领还在北疆驻守,失去了这个立功的时机。

  佛王被关了半年,仁德天子的病逐渐好转,带着正王亲自去诏狱看了佛王,仁德天子亲口告诉他,拟好的诏书里,写的是他佛王的名字。

  佛王哈哈大笑几声,“我确实不适合做这山河的主人。”便饮下鸩酒。

  仁德天子意识到兵权的威胁,也为了正王上位铺路,清洗佛王叛党,泰半个公爵侯府落了难,卢家手里二十万晋北军,自然也在攻击之内。

  不外幸亏卢家没有与佛王那边有任何牵扯,仁德天子下诏前夕与他们有兵权的所有将领吃了顿宴席。

  卢家其时的掌权将领卢恒那时候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能当机立断趁着醉酒将晋北军兵符交还天子,卢家免除一难,只是去了爵位,去了侯爵受封工业。

  半年后,仁德天子殡天,举国伤心,就连第戎、抵羌、东辽也为之戴孝一月,那时候的第戎王还于晋北关外跪地戴孝,朝着南边拜了一拜。

  正王上位,就是现在官家,两年之内平复了几家受牵连的公爵侯府,也包罗立室,卢恒也重新领导晋北军南征北战,一步步封赏至现在的晋北将军府。

  东京内外汹涌澎拜,卢家经此一劫,万事变得小心,卢家老夫人也变得小心,原来大大咧咧了泰半辈子的西宁王府之女变了性子,保住了卢家。

  现在的卢家虽然摘了侯府的牌匾,府邸依旧,坐落于东京中心地带,周边不是王府就是公侯的府邸,距离皇宫坐车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卢家结构方正,占地极广,唯一不足的是后门一角被一个小宅子占领了,内院亭台楼阁广布,威武森严。

  老夫人所居的太和堂在卢家的中轴线上,内院中轴线上除了内院和外院接壤的正堂宁辉堂,居所只有当家主君主母居住的清荣堂和退居二线的老家主所居的太和堂。

  从满月洲往太和堂走去,绕过明月湖,走过卢家的硕大的园子,结构工具对称,亭台楼阁蔚然而起。

  走了许久的路,覃予想着太和堂会发生什么事儿,竟一点也不觉得累,还没到太和堂,太和堂看院门的婆子就急遽迎了上来,将她拦住,对于覃予她们更多的是觉得无赖般从存在。

  “覃女人,您请留步,老夫人现在在跟大娘子二娘子说话呢,您不方便进去。”

  覃予也没想着要进去,“如此,我过几日再来向老夫人请安赔罪,之前都是予儿不懂事,冲撞了老祖母,如今刚从鬼门关回来,心里想起之前的不懂事,内心难安,第一件事即是来请罪。”

  说完,覃予扑通一下跪在太和堂院门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由梅染扶着回去,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看门那两个妈妈看呆了,一时间竟也没有反映过来,这位天魔煞星怎么就突然改了性子?等反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覃予一顿操作下来,把梅染也给看懵了,刚刚覃予的那番话和那番行动行云流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覃予回去一路上也没有说话,这两年往死里冒犯过老夫人,她还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下,可重生后的覃予却没有关于老夫人几多影象,不管怎么样,面对将军府职位最高的内宅女眷,她磕个头认个错总归没错。

  更况且要改变命运,先抚慰好卢家才是真理,林秋阳为了护着她,不被老夫人所喜爱,老夫人因为她为人不行,欺压卢棋而厌恶她,二房娘子吴翩翩也是不喜欢她,不知道家里几位郎君会不会喜欢她?

  “女人,您刚刚怎么给老夫人认错了呢?”回去路上梅染试探性问道。

  覃予嘴角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道,“我也只是不想让姨母在里面太难做人。”

  梅染七上八下的心始终提着,心想覃予以为自己磕个头就能改变什么?林秋阳在里面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太和堂里,整个庭院看不到一点儿花卉,只有院子入门处伫立着一一块寿山石作为屏障,院子里铺满了青白玉砖。

  林秋阳大着个肚子,端着茶水侍立在太和堂主厅廊下,安妈妈扶着,这几年林秋阳不得老夫人欢心,隔三岔五就被老夫人叫来站规距,都是因为覃予的缘故。

  况且林秋阳年纪大了,老来肚子里有了一个,太医说八成是个女孩,将军府百年来没有亲生的女娃,本是大功一件,现在却在因为自己小儿子离家,一个老母亲在这儿站规距,安妈妈心里恨不得把覃予撕碎。

  安妈妈叹了口气,“大娘子,您照旧让覃女人回家吧,覃女人这个命格,再否则听从老夫人的,让她出家修行也好,您再护着覃女人,您自个儿怎么办?”

  林秋阳照旧平平静静的端着茶水,恭顺重敬站着,“予儿一出生,相师便说予儿八字与覃家风水反面,予儿自小体弱多病,每每来了我们家才好,若是予儿一回到覃家,不知道身子又要受出几多损伤来,至于出家,不行能。”

  覃予一出生,天生黄疸,连一只眼睛都变黄了,覃家找来羽士,说覃予命中带煞,克嫡亲,覃家镇不住覃予的煞气,非得找一个军武之家养着的才气压制的住,覃家原来也觉得那个羽士乱说八道,没有在意。

  可覃予出生以后不到一年,覃予祖父平地摔了一跤,死了,覃家那些小妾就算有身也会不足月流产,怪事越来越多,覃予自己也是从出生起身子就没有好过,好频频命悬一线。

  东京人都说那个游方相士说的是真的,覃予四岁那年,父亲的小妾再次有孕,不足八月小产,是个男孩,都说覃予命太硬,克了后面的弟弟妹妹出生。

  而覃家老太太……那可是个敢明目张胆给覃予吃毒药的老恶婆。

  自从那时候起卢家认了覃予做义女,覃予四岁起,便住在卢家,年末才回覃家,果真覃予四岁以后平安无事,林秋阳因为没有女儿,一直把覃予当结婚女儿。

  直到前几日,覃予生辰,卢棋被扣在太和堂没有去给覃予过生辰,覃予来太和堂闹了一通,砸了太和堂,林秋阳被禁足,覃予也莫名其妙的一病不起,最后泛起在满月洲。

  府中的人都说斯老夫人把覃予弄到满月洲等死,可林秋阳不相信,这世间所有人都有可能要了覃予的命,唯独老夫人不会。

  如今覃予好不容有捡回一条命,林秋阳是怎么样都不会让覃予回覃家,更不会让覃予出家,“这些话不用多说,我知道他们都说予儿是个天魔煞星,就连你也这么认为,可我知道予儿是个好孩子,她不乖也是被你们逼的。”

  安妈妈只能闭上嘴巴,安妈妈一直在王大娘子身边,自然是知道王大娘子性子耿直,谋算不深,将军府人口少也还好,安平静静的,可要是有事她这个贴身奴才也得为自己的主子挡刀挡枪。

  吴翩翩从主厅雕花门出来,迎了三两步扶着林秋阳,“大嫂,母亲让你进去呢,你可不要再惹老夫人生气了,有什么你就先允许着。”

  林秋阳一见到吴氏出来,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挺着板正的身子顷刻间放松下来,扶着吴翩翩的手似乎满身都散架了般酸痛,轻声道,“母亲要把予儿送走我是差异意的。”

  吴翩翩咋了下嘴,林秋阳性子硬,也欠好劝,叹了口气扶着林秋阳慢慢往屋里走去,林秋阳站的久了,腿有些麻了,走的异常缓慢。

  要不是吴翩翩提醒孕妇站久了对胎儿欠好,老夫人都还不愿意那么快让林秋阳进来。

  吴翩翩看出来了林秋阳身子的不爽利,转头与安妈妈小声说道,“听说覃女人醒了,妈妈等会回去请李太医来一趟,顺便也给大嫂请个平安脉,大嫂肚子里这个站了那么久恐怕受不了。”

  安妈妈明白吴翩翩的意思,点了颔首,做做样子给老夫人看,老夫人就算不心疼林秋阳也会意疼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林秋阳觉得自己休息会就好了,没须要请太医,刚想反驳吴翩翩,吴翩翩又道,“听我的,孩子要紧,母亲也重视也这个孩子呢,就算是为了母亲。”

  林秋阳这才不情不愿往厅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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