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令能听懂我们的普通话？”
庞雨对此感应很不行思议，对此李教授只是颔首微笑：
“我们运气不错，那位程县令恰好是北方人，祖籍东北辽宁一带，他们那儿的语言恰好跟后世北京话有点相像。各人说慢点，也基本能相互听懂——实在搞不清楚还能写字么。”
“难怪了，京片子不就是八旗子弟带进关的么。”
解席作名顿开状，而旁边唐健的脸色却欠悦目：
“嘿，这家伙狡猾。先前我审问过他的，他却作出一副语言不通的样子，蒙混已往了。”
“那时候虽然畏惧啦，换了我们能装肯定也装的。”
李老教授居然为他辩护几句，看来对这县令印象不错。实际情况也差不多，程叶高县令今年五十多了，古代人老得快，从外表模样看他比六十二岁的李明远教授还要苍老许多。海南这地方念书人少，整个临高县城里识字的人或许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这县令平时窝在衙门里与之打交道的都是些粗人，预计也挺郁闷的。
难得遇到李教授这样的看上去年龄差不多却又能识文断字的老学究，双方都感应颇有配合语言。李教授想要通历程县令这个活生生的古代念书人探寻明朝文化习俗，而程县令又何尝不想通过老李了解有关“短毛”的详细情况。双方各有所需，相互之间都对对方的经历极感兴趣，于是双方频频谈话都感应很是愉快。
程叶高在谈话中自是含血喷人想要探询穿越众的来历，以及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不外老李虽然是大学教授却绝非书呆子，北大历史系老教授的人生阅历用来应付一个明朝县太爷可是绰绰有余，程县令明里暗里探询了频频却只能知道这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华夏子民，来自海上，具体何国何地仍然毫无看法。
“诶，教授您照旧说多了，为什么要认可我们是华人呢，说是外国人多好，没准儿还能享受点特殊待遇呢。”
小屁孩叶孟言不知天高地厚的插嘴，结果反被包罗解席庞雨凌宁等一大批成年人用看呆子的眼光盯了半天。这小子最近经过军事组的练习总算不象原来那么蠢，却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我失言啦？”
一直卖力教育新兵的王海阳绝不客气，一巴掌扇过小叶头皮。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不想做中国人，老子抽死你！”
庞雨也很不客气的训了小家伙一通，然后转头跟杰克打招呼：
“sorry，杰克，适才没在意，我们完全把你当自己人的。”
老美医生哈哈一笑，摆摆手示意无妨。各人耐下性子继续听老教授介绍他从程知县那里得来的收获。
每次程叶高想要追根问底的时候，却往往被李明远教授随口提起一两个新奇无比的政治，文化，又或者是学术问题就把话题给扯开了。李教授在北大历史系就是专门研究中国古文化的，还出书过好几底细关著作，特别是关于儒家学术的研究。
他随口举出几个后世看法就能让程县令大起知己之感，又或者谈谈对东林党的历史批判——身世于东北那犄角旮旯的程叶高虽然跟东林党扯不上关系，否则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被发配到海南来做县令。于是经常几句话就能让老程为之唏嘘，进而情感激荡不能自制，结果反倒被老李从他口中套出不少信息。
而对于这位大明朝知县官来说，和老教授的频频谈话反而更增添了无数疑惑。其中最令他不行思议的是这一百多人居然个个都能识文断字，就连女人都能轻松阅读官府文告——李教授并没有专门向他炫耀这一点，但通过多日视察，这伙“短毛”文化水平极高乃是不容置疑的现实。
此外诸如这群短毛中的女人从不裹脚，反倒是男人们经常用布条把小腿裹得严严实实之类反倒是小事——程县令虽然不能理解打绑腿的重要性，不外这些外表上的差异却是最引人注意。
“什么？他就体贴这些？”
听李教授这么一说，各人都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受。
“我们收集硝土，树立电机风扇，修建盐场……另有最近在白燕滩那边大动土木，这边当地人都是什么反映？”
解席似乎很在意穿越者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形象，但李教授却始终很悠闲的微笑：
“他们不在乎这些，只要不是干预干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我们做什么他们不管的。哦，咱们收集硝土的时候他们觉得我们脑子有毛病，街巷有神棍传言说咱们这些‘短毛’天生五行缺土，经常要吃点粪土才气有生气……”
“靠！”
解席又可笑又好气的发出一声叹息，旁边庞雨却笑着颔首：
“我们来自海上，果真缺土……这里神棍逻辑学挺好的。”
“盐场消息最近流传的比力厉害，说我们手里有一块仙布，只要放在海水里抖抖就能滤出大批雪盐来，传得很邪乎。”
“啊，这消息是我让俘虏劳工去传开的，说的神秘一点，免得那些明朝人盗版咱们的晒盐要领。”
阿德在旁边笑眯眯举手认可，引得各人开怀一笑。
“您在他面前写字了么？对于我们用的简体字他有什么反映？”
凌宁突然开口询问，李教授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淡然一笑：
“没什么反映，简体繁体都写过，他理解简体字丝绝不困难，只是觉得我们的字缺笔多了点。说我们的避忌一定许多。”
“他没觉得我们的简体字离经叛道？”
看到凌宁显出很惊诧的样子，李教授反而呵呵笑了：
“你要知道，在古代写字有许多隐讳的，比方说你怙恃名讳中有的字，当你需要写这个字的时候就必须要故意少一两笔，算是孝道。昔人写文章又喜欢用典，一有时机就故意找些生僻文字来替代本字，以显示自己的文章另有涵义……这样几多年下来，大多数昔人在书籍中看到错别字的第一反映，不是觉得对方写错了，而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渊博，不知道这个错字的出处规范，之后反把它又看成一个规范来用……最后到永乐大典，康熙字典之类一古脑儿收录……‘回’字的四种写法就是这么冒出来的。”
“所以说，在古代除了写给天子或者上司的奏章公牍不能写错字，许多时候写错别字未必是坏事，甚至会被视作风雅……我们的简体字许多是从古代草书中化来，昔人自己用的也许多的。”
…………
“关于明朝政府对我们这批人的态度，他们会不会派兵来攻打，您有没有了解到相关的信息？”
唐健在旁边已经忍了很久了，却只听到这批人净在扯一些空话，至关重要的军事情报一条没得，终于忍不住站出来直接询问。
老李教授一愣，凝神想了片刻之后终于点颔首：
“哦，也问过一些。”
所有人立即平静下来，仔细听李教授通过聊天得来的重要情报。
明朝官员似乎没什么保密意识，在和老李谈的比力投机之后，就连那些关联到穿越众自己的军事情报也拿出来作为笑话谈资了——不外这些消息自己就在琼州府城四下流传，似乎也谈不上秘密。
一开始琼州府获得的消息确实是倭寇破城，这消息照旧程知县亲自派家人送出去的，那天晚上在看到那辆鬼车突破城门后，程县令确实是做好为大明朝尽忠的准备了。只不外厥后发生的一切却让这位县太爷不知道该怎么向上面写陈诉。
而且这位县太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大明朝的权要系统中还算不算正式员工了——凭据明朝规则，怙恃官有守土之责，若某地失陷贼手，官员纵使逃出来也会被追究责任，至少官帽子是保不住的。
可临高县眼下这种状况到底算不算失陷于敌？城门是被撞破了，堆栈也被抢走了，城里原来不多的几个守军也死的七七八八，就连县太爷自己花钱雇的一个内宅保镖都丢了性命——亏他还自吹精于弓箭。
但要是就此判断说这个县已经“沦于贼手”，程县令又感应很不宁愿宁可，究竟他堂堂临高正堂还在衙门里坐着呢！而且也不是摆样子，平时民政上的事务照常处置惩罚，一应税收杂役也照常收取……这地方明明还在大明朝治下啊！
“有没有可能和那位县令商量一下，让他给上司发消息，就说先前有海盗试图劫掠县城，但是被一批海上客商驱逐，眼下县城里一切平安之类？”
庞雨立刻敏锐意识到这位程县令的尴尬之处值得利用，确实对这位临高县令来说，他也需要尽量把事情淡化下去，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天高天子远”“瞒上不瞒下”——这些著名谚语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