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共分三场,即经义、论策、律赋,分三天进行。
其中,“经义”主要是考察考生对四书五经的熟悉水平,以背诵默写为主;“论策”则是考官出题,让考生以四书五经的内容解答,考察考生对儒家理论的应用能力。“律赋”却是让考生以命题作赋,要求遵守俳赋对仗声律,考察的是考生的文采。
到了州试,则照旧加上杂学和应对两项,而殿试,则会再加上诗词歌赋这一项。但此时这些却还不是萧漠可以担忧的。
当县试开始后,考场大门已经关闭,整整三天之内,考生吃、喝、睡皆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进行,位置周围有约莫长宽四尺围帐,防止考生相互交流,轻易不得外出。
对所有加入科举的考生而言,这一场县试,不仅仅考察的是他们的学问,在毅力、心志等等方面,却是一场越发严峻的考验。
试卷发下之后,萧漠浏览了一遍考试的题目,思考片刻后,即开始动笔写作。
考虑到主考官朱瑞德的小我私家偏好,在这场县试中,萧漠并没有使用他那尚未成型的“萧体”,而是以最基本的小楷在认真书写的。而无论经义照旧论策,萧漠也没有像往常那般自由发挥,而是全部照搬着四书五经上的知识在解答,尽量展示着自己学识的扎实,只有在一些小地方写出了一些自己结合后世见识所想到的看法,却也皆是这个时代的念书人可以接受的看法。
萧漠原来对这场县试照旧很有信心的,在他看来,纵然没有嵩山书院的资助,仅凭自己这些年的苦读,考取一个秀才功名照旧绰绰有余的。
只是,虽然邓尚全和萧慎言前后准备的都极为充实,但萧漠这些年来在粗通四书五经之余,在刘氏、萧慎言那无微不至的近乎溺爱下,却也似乎徐徐的失去了上一世的坚贞与心志。
刚开始,萧漠在应试时体现的极为正常,县试的出题并不难,他作答时神色也颇为轻松。
但徐徐地,萧漠终于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朴了。
因为考生吃喝拉撒皆在自己的位置上进行,所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后,许多考生开始陆续如厕,屎尿的臭味开始徐徐在考场内肆蔓,萧漠只觉得自己似乎在茅厕内应试,苦不堪言。
接着,随着时间的连续,因为长时间困于一地无法运动,萧漠的双腿也开始徐徐的酥麻。
再加上长时间内独自一人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徐徐的,萧漠的注意力终于再难集中了。
抬头一看,却见周围考生虽然皆是紧皱着眉头,面容困苦纠结,但如他这般无法适从的,却是只有三四人,大部门考生此时依然在专注的奋笔疾书着。
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一刻,萧漠却终于对这些书生发生了一丝敬佩。
摇了摇头,萧漠努力让自己不再想空气中蔓延的臭味以及下体的酥麻,勉强集中注意力作答,但状态却再也不如前。
幸好第一天考的是经义,所考察的都是影象性的工具,否则以萧漠现在的状态,恐怕基础无法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
而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在黄昏时发生了。
那时,萧漠正拿出邓尚全为他准备的干粮准备吃上一些,但突然,萧漠隔邻的考生似乎为了舒展身体,双腿一蹬,却是将他脚下的马桶踢翻。
更为糟糕的是,这个考生或许因为之前过于紧张的缘故,这一天之内如厕的次数不是一般的多。
马上,大量的黄色物质通过围帐蔓延到萧漠的空间内。
邓尚全准备的干粮是精制的牛肉干,内中掺杂了一些中药,不仅味道不错,而且还可以用来提神静心。
但这一刻,萧漠看着手中的干粮,却再难下咽。
第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已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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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在巡考官们的锣声下,迟迟无法入睡的萧漠早早起身,却依旧如昨日那般,精神无法集中,状态极差。
周围的屎尿臭味,愈加的浓重,腿脚因为长时间没有转动,也是酸麻不堪。
之前萧慎言也曾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但萧漠却习惯性的忽略了,究竟萧慎言前后交接的事情至少有百余点,萧漠不行能全都放在心里。
反倒是这些日子以来事事都市为萧漠妥善准备的邓尚全,对这些事情却是提也未提,想来这些情况,也是嵩山书院对他的一番测试吧。
所以一旦面对这种情况,萧漠就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这一场,考的是伦策。
“这样不行。”
在书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后,萧漠突然把手中短毫放下,心中悄悄想道。
在这种状态下,不用检查,萧漠也知道自己所写的伦策与平日里的水平大为不符。
皱眉苦思片刻后,萧漠徐徐的闭上了双眼,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脑中的不再想象周围那糟糕的状况,而是开始追念着自己自穿越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萧家的无力、萧慎言对自己的殷切期望、嵩山书院对自己的利用、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权力越来越强烈的渴望……
通过不停的给自己施加压力来转移注意力,很俗套的手段,却很有用。
在这个时候,一名监考官路过巡考,却见在一列奋笔疾书的考生中,唯有萧漠,坐在那里双眼微闭,似乎入定老僧。
巡考官心中好奇,但照旧走已往敲了敲萧漠的桌子,示意萧漠注意时间。
在巡考官的提醒下,萧漠终于回过神来,睁开双眼,眼神中却已是一片平静,再无之前的焦急与不适,微微颔首对巡考官致谢,然后再巡考官惊讶的眼神下,萧漠随手把之前所写的论策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开始重新书写起来。
自这一刻起,心情恢复了平静,脑中再无他物的萧漠,才总算是发挥出了自己真实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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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考场大门终于打开,萧漠和一众考生一同从考场出来,形象却颇为狼狈。
发髻杂乱,衣衫皱褶,满身臭味,因为三天之内一直都困于数尺之地,腿脚酸麻,走路时下盘不稳,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而应试三天来的心智损耗,也让萧漠的眼神颇为涣散。
早已经在考场外期待多时的邓尚全看到萧漠后,连忙狂奔两步赶到萧漠的身边,搀扶着萧漠向着马车走去。
马车内,早有参汤准备多时。
喝了两口参汤,萧漠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王霁睿也终于出来了,看样子也是颇为狼狈,但却要比萧漠好上不少,比力之下,倒是让萧漠心中多了一些羞愧。
“少爷,考的怎么样?”
看到萧漠的状态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后,邓尚全开口问道。
“还行,试题并不难,总算是正常发挥了。”
萧漠靠在车厢内的靠垫上,脑中昏沉只想睡觉,徐徐的说道。
旁边的王霁睿也是心有余悸的点了颔首,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想要正常发挥将是一件何等困难的事情。
邓尚全看着萧漠虚弱的身体,苍白的脸色,不由皱眉道:“少爷,你的身体太虚弱了,甚至连三天县试都无法蒙受,如果您愿意的话,回去之后我教您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如何?”
萧漠勉强睁开双眼,问道:“你练过武功?”
邓尚全点了颔首,答道:“在嵩山书院,我除了学习如何伺候主人之外,也要学习如何掩护主人。”
萧漠勉强点了颔首,轻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具身体确实是太差了。”
说完这一句,萧漠再也反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困顿,睡着了。
看着萧漠的样子,邓尚全似乎叹了一口气,先拿出棉被盖在萧漠身上,然厥后到车厢之外,扬鞭之下,马车平稳的向着三人所住的客栈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