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老镇长照旧一年轻护士,卖力医院内部的跑腿事情。
“嘿,兄弟,你能帮我把我的病送到医生那边吗?”
“嗯,好的。”
老镇长清点着对方身上的疾病:恼怒、吝啬、恶意。
“您是要送哪一种?”他问道。
“哪一种不都一样吗,横竖都要死了。”
“是啊,各人最后都市回到真实之乡,不是吗?”另一名病人说道,他身上缠着黑气,应该是从“诅咒医院”转过来的。
真实之乡……老镇长下意识地想说什么,但又迫使自己咽了回去。
“真实之乡……”陈冬生听得这个词不禁打了个冷噤,“什么是真实之乡?”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老镇长说,“貌似那是一个死后的世界。”
“……”
“那厥后呢?”观众问。
“厥后……”
老镇长的思绪一下子倒退到几十年前,那一天,他看到城门大开,一群联盟高级将领驰骋而来。
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一群勇者突入魔王的宫殿,然后那个魔王不知为何不在家。
被偷家了……陈冬生脑海中冒出这个词。
“嘛,之后就成现在的凛冬城了,有种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人间的感受。”老镇长唏嘘不已,这是他一直深藏于心的秘密,除了凌清霜其他人都不知道。
“我亲眼目睹凛冬城如何一步步沦落到现在,成为那些贵族们的玩物,昔日的城池将军要是知道会这样,绝对从棺材里爬出来。”老镇长讲了个冷笑话,但陈冬生和观众哑口无言。
“怎么了?”
“不,没什么。”陈冬生强憋住笑,看来城池将军的传说不是骗人的。
“好了,跟你们说了这么多,饿了吧。”
陈冬生原来听得专注不怎么饿,被他这样一说肚子立即咕噜噜叫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这时,奶奶、媳妇以及那个瘸腿的儿子皆入坐,路过的时候那儿子狠狠地瞪了陈冬生一眼。
“你在看什么?”老镇长回瞪了儿子一眼,后者立即缩了回去。
“看看咱队长长什么样,不行吗?”儿子狡辩说。
“少空话,还不给我上阿婆家拿瓶好酒去。”
“是。”儿子低下头,起身。
陈冬生连忙叫停:“不了,我不喝酒,观众,你喝么?”
“我也不喝。”
“没事,阿婆家酿的酒不厉害,类似米酒那种。”儿子笑着回应,忙不迭地跑出门,虽说是跑,可看起来和普通人走路没两样。
“为什么还让他跑腿?”陈冬生不解。
“阿强是一个喜欢逞能的人。”媳妇说道,“正是没有了腿,他才想跑得更远,向别人证明他在努力地在世。”
媳妇的话一听就是个文化人,老镇长和妻子心照不宣。
看着阿强那蹒跚的法式,哪怕跌倒又重新站起来,拄着手杖咬牙前进,陈冬生不禁心生一股敬意。
“不说了,吃菜。”
老奶奶率先动筷子,给陈冬生夹了份鸡肉。
“这是茶香鸡,配以龙井茶和枸杞,吃起来倍香。”
陈冬生轻轻撕开鸡肉,里面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好嫩!”陈冬生没吃过这么嫩的鸡肉,就算在市政大楼的食堂,也不外是一些冷冻后处置惩罚的肉质。
“这可是我们农家土鸡,不外传的。”奶奶说。
“嗯,奶奶说了,就算那些当官的来卖我们也不卖!”妍妍高声说。
“你这孩子……”
众人相视一笑。
紧接着,奶奶陆续介绍了外婆菜炒鸡蛋、糖醋里脊、香油豆腐等等,都是陈冬生没见过的家常特色菜。
不得不说,奶奶的手艺真的好,老镇长能娶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来,叔叔吃菜!”
“妍妍吃。”
“不嘛,叔叔先吃!”
“好好好,叔叔我吃。”
“另一个叔叔也要吃。”
观众哭笑不得:“没问题,我保准吃个饱!”
观众瘦得跟个猴一样,胃口竟这么大,这令陈冬生有些意外。
“队长,别这样看我,其实我很能吃的。”观众一边吃一边解释。
“是吗,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在我这儿分一杯羹?”陈冬生打趣说。
“必须的。”
吃到尽兴,酒却还没来,老镇长有些急了。
“什么情况?阿强呢?”
“来咯来咯!”阿强背着一大瓶子从后门进来。
“怎么这么慢?”
“唉,今天阿婆不在家,她那儿子,也就我兄弟替她卖酒。”
“所以你们俩又开始闲聊,延长这么长时间?”老镇长很不爽。
“歉仄,歉仄哈。”
阿强双手兜起这一瓶子酒,用力摇了摇:“看见了吗,上好的黄酒!”
简直,酒瓶子是绿色的,里面的酒水却亮得金黄。
“可以喝吗?”陈冬生试探性地问观众。
观众微微摇了摇头:“队长,我酒量极差,属于一沾就倒的那种。”
“那算了。”陈冬生怕观众就地吐出来,坏了气氛。
“我喝!”
于是阿强给陈冬生灌了满满一尊,酒刚浇下来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含在嘴里,其味道之醇和,令人回味无穷。
“好酒。”陈冬生其实也不能喝酒,准确地说是没喝过酒,这第一次喝就能遇见上好的佳肴,纯属人间一乐事。
话又说回来,这喝在肚子里的又不是他,也不怕喝得烂醉如泥,闹一笑话。
“队长好酒量!”
见陈冬生一饮而尽,老镇长也不示弱,一杯接着一杯,与陈冬生对饮。
观众生怕陈冬生喝醉,偷偷揪住他的衣尾:“队长,你别再喝了。”
可陈冬生压根没有醉意,他从未如此痛快酣畅,如此的洒脱过。
“妍妍,敬冷锋队长一杯。”老镇长两腮通红,竟狂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胡话来。
“小孩子就算了,来,强哥,我敬你。”陈冬生转向一旁的阿强,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敬佩。
“好!”
两人同饮此杯,犹如兄弟之间坦怀相待。
接着,奶奶、媳妇两个女人也喝了一杯,说是盛情难却,真心实意地想敬陈冬生。
“你们干什么?”
“队长,我公公他……”
媳妇红了眼眶,悦目的脸颊划过两行泪滴,或许是酒精给予她勇气,将肚子里的苦水一下泼了出来。
“怎么了?”陈冬生担忧地问道。
“我家老头子要竞选什么城主,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奶奶愁容满面,似乎心中压了个铁疙瘩,一直隐隐作痛。
原来,老镇长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扳倒那些在工人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东郊火车站差池他们开放,他们就煽动群众游行示威,团体歇工。
联盟执法明确划定,精神正常的人享有自主搬迁权,即前往更发达的都市生长。原来这是一个良好循环,优秀的人到优秀的地方,可这些作威作福的贵族堵塞视听,擅自不让离开。
这是为了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究竟,精神正常的人太少了。
现在,贵族控制了煤矿,每逢狂风雪降临的夜晚,就有许多居民被活活冻死。这是因为老镇长跟他们做了一笔交易,即把西郊的煤矿交给贵族治理,贵族就筹钱资助修建火车站。
这原来是一个双赢的事情,硬是被贵族将矛盾转移到联盟身上,即将签订的条约改成“让联盟资助修建火车站”。
你看这气人不,要害联盟那边收了贵族的利益,接锅不分锅。
就好比别人掐着你的命脉,用种种各样的条件勒索你。
“岂有此理!”陈冬生气愤地咬牙,他没想到这个城主竟这么不靠谱。
“所以,您是想通过这次选举扳倒齐霸?”
“不,扳倒不至于,究竟权力还在他手上,只能说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你有所不知,凛冬城换了一批又一批贵族,嗯,因为地理位置偏远,时不时又有污染源入侵,这些贵族都是联盟临时扶植的势力,许多都是从外面来的,好比雇佣兵团、猎人公会等等。”
“这即是当今外线都市的雏形。”
“难以置信,怪不得联盟没有实际权力。”陈冬生有所明悟地说。
“是啊,队长,联盟若是想生长这里早就动手了,只是这个凛冬城另有已往污染区的痕迹,嗯,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盘旋在凛冬城上空。”观众指的自然是贪婪之主的影子,找不出潜藏在暗处的主教,就像一场手术找不到病根,永远无法开刀。
“我明白了。”陈冬生的眼眸霍然明亮。
“我会找到贪婪主教,将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