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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六十九章 拦路

烈明 睿士 3585 2014-10-29 17:32:26

    浑浑噩噩的陈圆圆,直到出宫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在王承恩的调配下,立刻便来了几名生面孔的阉人,将陈圆圆的一应行李收拾停当,又装上了一些御赐的金银布匹。上车前,王承恩叫住了陈圆圆。

  “公公另有何付托?”陈圆圆敬重行礼,神色却有些茫然。

  “你为何在陛下面前推崇朱平安的诗句?”王承恩冷然问道。

  陈圆圆咬了咬嘴唇,“民女在中都时曾得朱大人仗义相救,况且他的诗句却有不俗之处,为开解陛下,民女斗胆进呈此诗!”

  王承恩上下审察着陈圆圆,凝重的脸色徐徐舒缓开来,“原来如此,倒是咱家想的多了!”

  王承恩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剌,递给陈圆圆,“听闻你已是无亲无故,再回江南也是不妥。此次回嘉定伯府,嘉定伯他老人家定然迁怒于你,将咱家的名剌给他看,就说是圣上嘱咐,将你暂时寄养于他的贵寓,以后另作部署!”

  陈圆圆躬身称是,却是不明白这内官是何用意。

  上得马车,几名阉人前后伺候着向西华门一路而来。却没注意到,乐志轩旁边的树丛中钻出了两个俏丽的身影,其中一个身量矮一些的宫装女子指着陈圆圆的马车说道:“木姐姐,看到没有,适才即是那名唤作陈圆圆的女子,确实是生的天姿国色,也难怪你如此的不放心!嘻嘻!”

  被那宫装女子取笑,另一名身量较高的女子显然是有些怕羞,轻拍宫装女子的肩膀,“莫要乱说!”

  宫装女子轻吐香舌,转而有些气愤。“这女子甚是媚惑,难怪太子哥哥因此大发雷霆,说是嘉定伯祸乱内宫,其心可诛。还好,现在给父皇赶出了宫城!”

  听到太子的名号,另一名女子神色一黯,默不作声。但宫装女子却是来了净胜,拉着她便往前走。“木姐姐,且看我为你出口恶气!”

  ……

  嘉定伯府位于西华门外的小时雍坊,紧邻太仆寺。据说当年,信王间登位后不久,因为田贵妃受宠,便将原弘治、正德年间的内阁名臣李东阳的府邸赏给了田弘遇。周奎由此不满,找到天子和皇后闹了好频频。

  天子无奈,深知自己的这位老丈人虽然不爱权术,但因为是小门小户身世,却是对金银有着无法抗拒的贪欲。于是便将石虎胡同四周的一座大宅子赏赏给了他,周奎这才罢休。

  走这一路,陈圆圆听着周围几个阉人叽叽喳喳,总算弄明白了今日的事由。

  原来,九月二十三,关外的鞑虏再次寇边南下。却是绕道蒙古,自密云东面的墙子岭,喜峰口东面的青山口,相继突破长城防线。左右两路雄师,划分在睿亲王多尔衮、贝勒岳托的率领下,向着定州、高阳、武邑一线攻击而来,总军力号称十万。一时间北直隶全线紧急。

  九月二十四日,京师关闭四门,宣布城内戒严。朝堂之上,乱的如同菜市场一般,到了今日,崇祯天子在下定决心,召集宣大、陕西戎马入卫驰援京师。但是否征调正在剿灭乱匪的洪承畴以及孙传庭等部,却始终没有一个准主意。直到适才,为了确保京师宁静,崇祯天子这才拿定了主张。

  可京城之内,种种传言依然是喧嚣尘上。人心浮动,军心动摇,未见鞑虏的影子,城内已经显现出杂乱的苗头。各大坊市的商户纷纷关门闭户,就连往常热闹特殊的酒楼、赌场都一下子冷清下来。一些官员和富豪大户已经在准备着将细软和眷属送往南方遁迹,目前也就是在期待进一步的消息。

  京都市面上一日数惊,背插着醒目红旗的信使往来不停,不说此外,但是从那些信使、驿卒凝重、紧张的神色中,京师黎民便能从其中捕捉到不少的讯息。

  总的来说即是,前线战事堪忧啊!

  车马进了石场街,就连几个随行的阉人都开始嘀咕起来。往常热闹富贵的街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就连官宦人家的府邸都是大门紧闭。马车行进在平整的路面上,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更显出整个坊市的荒芜。偶有经过的行人,都是背了数量不少的粮食袋子,急急遽的跑步前行,连审察车马的人都没有。

  “难道说,鞑子就要打到京师了?”一名阉人实在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坐在车架前的阉人头子铁青着脸说道,“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小心被有心人拿住,割了你的舌头!”

  挨打的阉人也不敢还嘴,只得暗骂自己多嘴。

  向西拐了一个弯,进入李阁老胡同,前边不远处便就要到达周奎的嘉定伯府。阉人头目没好气的看看几名手下,付托道:“都给咱家管好自己那张嘴,到了嘉定伯爷的贵寓谁要是敢乱说八道,咱家要他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车夫却一下子拽紧了缰绳,马匹受不了这样的鼎力大举,吁溜溜一声长嘶,挣扎了几下,这才停了下来。

  “狗奴才……!”阉人头目刚要喝骂,却一眼看到了挡在路中间的那小我私家影,激灵灵打个冷战,连忙跳下马车。

  此时已近黄昏,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显然是要起风了。京师每到秋天即是如此,狂风大作之时,砂砾漫天,以至于劈面来人都未必能看的清楚。此时虽未起风,但能见度却是污浊了许多,还好那阉人头目眼尖,总算认出了挡路的这位主子。

  “哎呦,殿……!”

  宫装女子依然换了一身青色的比甲,手臂一抬便硬生生将阉人头目的话给憋了回去。

  阉人头目马上会意,眼前的这位主子可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莫说是他,就算王承恩和曹化淳以及王德化亲至,也未必敢忤逆她的意思。这位主子虽是女子,但行事作风却颇有男子气概,虽待人亲和,但提倡脾气来,也就是天子和皇后能压得住她,轻易的几位贵妃娘娘都未必能拦得住她。

  走近几步,阉人头目压低了声音,“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眼见着要起风了,莫不如奴婢等人尽快将您护送入宫,也免得陛下和娘娘担忧啊!”

  宫装女子却是绝不在意,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马鞭,很随意的看看身后不远出的马车,做个鬼脸,转过身来,示意阉人头目退到一旁。

  指着陈圆圆的马车问道:“这里面即是我外公送到宫中的女子吗?”

  阉人头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已是见了汗迹。虽然不能明言,但磕头照旧可以的,就跪在这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脑袋不停的和路面进行着亲密接触。

  马车门帘一挑,陈圆圆探出头来,看看眼前的情形,却是丝毫未乱。小心的下了车,来到宫装女子的面前,盈盈下拜。

  “未知是哪位朱紫劈面,还请不要为难这位办差的公公,一切责罚都由民女来肩负即是!”

  宫装女子这才招招手,命一旁的小阉人将他们的上司搀起来。上下审察陈圆圆,啧啧叹道:“倒真是生的一幅好皮囊。难怪那么多人为你神魂颠倒,听说你还曾是秦淮河畔有名的歌姬,也难为外公他老人家千里迢迢的将你弄进京师来!”

  “外公?”一闪念之间,陈圆圆似乎便已经知道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她的话虽然刻薄,但却充满了孩子气,似乎是为了出口气专门来到嘉定伯府的四周来挖苦自己的。

  陈圆圆翻身跪倒:“朱紫容禀。圆圆虽是伶人身世,但始终未曾忘记做人的天职。奈何只是一柔弱女子,只能听从诸位朱紫的部署。朱紫所言,圆圆愧不敢当!”

  “确是牙尖嘴利啊!”宫装女子气极反笑,“那你剽窃他人诗词,以此换取自己的名声却是作甚?”

  “朱紫何来此言?”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你所做吗?如今却是传遍京城,都冠以你陈圆圆的台甫!”

  “原来如此。圆圆吟唱此曲,只是为纪念当初救命恩人的恩义,却是从未有过据为己有的心意啊!”

  “哼哼,话着实说的好听,但所做却未必属实吧!”宫装女子冷哼一声,“这原是某人送与故人的诗词,外间如何得知?却不知你是从那边得来?”

  “徽媞!莫要再追问了!”此时,宫装女子身后的马车上传出一个声音,接着一个俏丽的身影飘然下车,来到近前。

  陈圆圆闻声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身量颇高,姿态婉转,随时年纪不大,又未施粉黛,但却自由一股气度。这女子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脸庞线条柔和无比,五官搭配犬牙交织,竟是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亲近之意来。

  “徽媞!”那女子握住宫装女子的手,“莫要再问了,诗稿的事情回去之后再说。陈女人也是苦命之人,你就不要再为难与她了!”

  “那如何使得,明明是朱平安送与你的,怎么就酿成了她的了?”

  眼见着两人说话,陈圆圆却在此时开了口,“两位请恕民女唐突,请问,您即是朱大人口中所称的木家小姐吗?”

  “陈女人如何知道是我?”那女子一愣,伸手将陈圆圆搀扶起来。但陈圆圆却执意跪在地上。

  “木小姐恕罪。当日……”。陈圆圆这才将当日里朱平安相救,尔后无意中发现其所作诗稿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讲了一遍。“此事在中都高墙卫,知之者甚多,像是恩公身边的曹爷和岳白旗等人,想来木小姐也相识。圆圆本是无意,却没想到与恩公和木家小姐带来如许的误会,请木小姐责罚即是!”

  “呵呵”,一旁的宫装女子眼见着身边挚友的心情越来越柔和,忍不住取笑道:“这下放心了吧,你那平安哥哥可不是那诗中所提到的‘薄幸锦衣郎’,人家可是自始至终的都想着你呢。倒是你,来京城这么久,连信也不给人家写一封,我倒是畏惧他会生出别样的念头来呢?”

  女子叹口气,随即展颜一笑,将陈圆圆从地上扶起来,“却是我们想得多了,陈女人勿怪!”

  陈圆圆却是呆呆的看着那女子,心中却柔肠百转。“怪不得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原来是心中早已有了这般的如花美眷。也难怪,如木家小姐这样一般的人物,我见犹怜,更况且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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