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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四十七章 演戏(上)

奸臣 府天 2950 2012-01-10 08:01:10

    慧通之前已经明明白白复述出了弘治天子的那道圣旨,因而徐勋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情愿照旧不情愿,在瑞生的隐情很可能已经为人所知的情况下,唯一的措施就是把人送到宫里。而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设法进入太子东宫,无疑是一条捷径。尽管他知道瑞生为人木讷老实到近乎执拗的田地,但照旧想试一试那险些只存理论上一线希望的可能。

  所以,之前提到的相扑弹词吐火等等那些五花八门的手艺,全都是慧通说东宫蓄养的百戏杂人,可他随口一问之下获得的回覆,却让他受惊不小。

  “学女人说话?什么叫学女人说话?”

  瑞生在徐勋那差异平常的目光下退缩了片刻,但随即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站起身来,吐出的赫然是一个娇俏的女声:“大人,人都走了,如何还这般正经?春宵苦短,夜长梦多……”

  这一次还不等瑞生说完,徐勋一下子发作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他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刚刚止住了声音,见瑞生还讪讪地站在那儿,他不由得直起腰走上前去,使劲拍了两下小家伙那瘦弱的肩膀。

  “看不出来你另有这本事。这些话是哪儿学的?”

  “是……秦淮河的灯船上……”瑞生没注意到徐勋一下子愣住了,低着头嗫嚅着说,“爹之前托了熟人把我送到灯船上去伺候茶水,让我扮成小丫头,这一干就是三年。没什么此外消遣,我就反重复复学着从那些女人客人们那儿听来的话。厥后碰到一个喝醉的老爷……我跳了河才逃脱,回家之后没多久娘就去世了,爹就把我送去那地方,再厥后……”

  听着这话,徐勋的笑意徐徐无影无踪。良久,他才轻声问道:“你说是从女人客人们那里学的这本事,还会说此外?”

  “还会学大人说话……”瑞生擦了擦眼睛,这才抬起了头来,一张嘴却是两句正气凛然的话,“仆虽不才,然另有满腔正气,愿附大人骥尾。若能除此奸党,则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着眼前这站得笔直的小家伙,徐勋忍不住伸脱手去使劲揉了揉那脑袋,但下一刻,他却突然觉得脑际灵光一闪,原本和慧通商量出了一个雏形的计划立时被他全盘推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斗胆到有些疯狂的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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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府衙的经历司在整个府衙的众多隶属衙门中不算忙,却也绝不算闲。成日里要和连篇累牍的文书勘合案卷打交道,再加上还兼管着府衙中的小考评,因而徐迢哪怕是在其中浸淫许久的老人了,每日一个早上也险些都不得闲。再加上昨日那一连两件事搁在心里,他总觉得心神不安举棋不定,眼下总算得了一丝空儿,就立时把事情都丢给了底下人。

  然而,他才一回到后衙官廨,朱四海就步履急遽地迎了上来。见其见礼之后就东张西望了起来,情知这心腹管家必探询到了什么消息,他见四周还算空旷,藏不住人,立即就颔首道:“书房那儿常有人进出,你就在这儿说吧。”

  “老爷,小的在王令郎身边的人那儿下了老大功夫,这才终于问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朱四海也顾不上自家老爷那责备自己卖关子的恼怒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王令郎……王令郎和七少爷相识,是在秦淮河上的清平楼。”

  清平楼?

  徐迢蓦地想起之前魁元楼上的高升宴后,徐勋曾对他提起有人送了他一张大红名刺,那会儿他虽惦念着,可厥后出了那么多事,他一时间就丢在脑后了。此时朱四海提起,他一下子生出了千万念头,好半晌才突然惊觉朱四海仍是不尽不实,立即怒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老爷,是傅公公,南京守备傅公公!”朱四海想到自己听说那几个字时的惊骇欲绝,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哆嗦了起来,“傅公公在清平楼上设宴请了七少爷,而且还出条子叫了萧娘子那个鼎鼎台甫的教坊班子。偏生王令郎那一晚早就定约了,然后两头相争,王令郎闻听傅公公之名刚刚狼狈离去。小的还特意去清平楼打探过,虽问不出太多,但应该没错。”

  哪怕最初从小吏起步,但徐迢对于这南京上下头面人物却是了若指掌。此时现在,即即是他,也忍不住使劲定了定神,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敬畏来。他不是正牌子的进士身世,又是家族旁系,哪怕那位傅公公镇守南京多年以来都是不哼不哈,可对他来说,那依旧是比魏国公更高一截的大佬——究竟,魏国公世袭多代,宠眷哪里及得上这在宫中厮混多年的大珰!

  久在政界,自然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初的大惊事后,他少不得仔仔细细地思量傅容会见徐勋的关联,到最后突然心中一动,竟是撂下朱四海就急遽而去。待到一路步履急遽地回到书房,他径直找出了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才徐徐坐下身来。

  “二哥当年交游辽阔,手面又大,也许真的是他那会儿信手帮了谁,如今那人官居显赫,于是终于记起小七那个孩子了?傅公公会出头,兴许也是看了那人的面子。若真是如此……”

  喃喃自语的他一下子捏紧了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笺,反重复复盘算了起来。正当他仍在犹豫的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被打扰了思路的他大是不悦,立即沉声喝道:“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暂且都先放着,别来烦我!”

  门外只是片刻的寂静,旋即却又传来了朱四海低低的声音:“老爷,七少爷来了。”

  徐迢满心不耐烦,正想再骂,突然意识到朱四海说的是谁,立即竟是霍然站起身来,又快步朝大门冲去。由于行动太急太快,他的袍角竟是被椅子挂了一挂,正急躁的他竟是随手一挥就这么扯开了,等一下子拉开两扇大门,看见朱四海后头站着的徐勋,他才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尊长身份,面上的焦躁竟突然又化作了温煦的笑意。

  尽管和徐迢已经不是第一次相见了,可是目睹了这位六叔变脸的经过,徐勋仍然是叹为观止。笑眯眯地和徐迢见礼之后进了书房,和人虚与委蛇说了一阵子没营养的外交话,他便开口说道:“今日请六叔,是受人之托。我那世伯今日正好得闲,黄昏想约请六叔一会。”

  倘若是换做前几日,徐迢哪怕还惦念着那幅字,心中也总得掂量掂量,可是,朱四海刚刚探询到的隐情太过耸人听闻,他甚至连政界上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的习惯都完全丢开了,竟是就这么满口允许了下来。直到徐勋说出时间所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太情急了些,奈何这会儿想要再摆姿态难免更不适时宜,因而他只得按下那懊恼心思,仍是亲自将徐勋送出了官廨。

  黄昏时分,常府街镇守太监府前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丝绝不见府东街应天府衙东门那副候者云集的盛况。然而,这并不是说傅容这位南京守备不够炙手可热,而是因为够格到这里骚扰的人实在是不多,而要和这位傅公公接洽,官面商面上的人都得经过暗地里长时间的接洽操作,这才偶尔能突围而出,从那不起眼的后门悄悄闪进这座偌大的府邸。

  和常府街相交那南北向的花牌楼巷子里,一个摆着七八张桌子的小茶室外头,徐勋正和慧通两人站在树荫底下站着,远远审察着那险些没有其他客人的狭窄店堂。看着门口坐在门槛上的小伙计,另有柜台后面那打着瞌睡似乎和寻凡人没什么两样的老掌柜,徐勋很觉得这有些颠覆自己对厂卫的一贯认识。

  “这真的就是……”

  “你已经问几遍了!”

  慧通不耐烦地重重放下茶壶,这才恼火地说:“虽说我的那几个眼线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老人了,一个个体说过了气,再差一截就要入土了,可厂卫的地头有奇特的暗记,那却不会看错。西厂虽然是废了,可当今皇上登位开始,东厂和锦衣卫就险些没红火过,李广一死,他们更都是夹起尾巴做人。就好比和傅公公走得很近的那个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陈禄,麾下能指挥得动的,包罗眼线加在一块不会凌驾二十小我私家!眼下这地方,就是那陈禄为了傅公公的宁静所设,究竟傅公公闲暇时候爱过来品茗,只里头除了监听的铜筒,也就两小我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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