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菜刀不尖锐
“二郎。”
于氏看着赵二郎倒下，首先惊出了声。
赵太公掩面，痛心疾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指着于氏哽咽道：
“你这恶妇，老朽待你不薄，琰儿也敬重你，你却杀死琰儿，如今又害了二郎，老朽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你个老色鬼，别以为奴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于氏至此已是心灰意冷，苦笑着滔滔不停的发泄起了自己心中掩藏多年的不满：
“你哪有真心疼过奴家半分，不外是贪恋奴家美色，又觉着奴家能乖乖受你摆布而已，你能无情的抛弃姜氏，难道就不会抛弃奴家？与其辛辛苦苦计划这份家业，等到人老珠黄让你厌弃，奴家还不如早做计划。”
说罢，她痛苦难当的瞥了眼躺在地上早已气绝的赵二郎，狂笑几声，怒道：
“不错，就是奴家杀了你这不听话的儿子，可奴家不忏悔，奴家与你结婚五年，却不如与二郎在一起一日快活，你有钱有势又能如何，奴家只恨当初瞎了狗眼竟看上你这个老废物。”
“贱人，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
赵太公仰天嘶吼一声，气得再度昏厥已往。
胡茂锡听了这许久，也是一脸震撼，真没想到这般恩爱的一对伉俪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猛烈深厚的矛盾。
不由得静静的审察了眼门口的楚家娘子，胡茂锡立时有了些领悟。
难怪这妇人入府后问东问西，闲聊那许多话题，只怕是心中早有怀疑。
“哎。”
胡茂锡有些自愧不如的叹息了声：“看来闲聊也是门技术。”
随后，悻悻的立刻付托衙役们入府将于氏先押解起来，又叫人进来替赵太公收拾了赵二郎的尸体，再领着人亲自护送老太公入后院歇息。
如此，整个芦堰港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口失踪案总算有了结果。
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里一时忙得不行开交，又是要为小郎君入殓，又得请医师替太公探病。
没了主心骨，贵寓变得乱糟糟的。
楚南栀抱着小四宝让开道，左右环视了一遍，先带着小不点一起站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背后。
发现这小家伙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也不说话，她突然有些担忧起来。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过突兀，恐怕这小家伙照旧看到了赵二郎自杀的场景，受到了惊吓。
她准备弯下身去好好抚慰四宝，突然听她亲切的唤道：
“阿娘。”
楚南栀心里猛然一颤：
小四宝居然又叫自己娘亲了。
还没来得及斟酌，四宝声音再次传了进来：
“以后我可以一直叫你阿娘吗？”
小家伙眼神中充满渴望，却又夹杂着些说不出的担忧和惧色。
但她现在真的好喜欢这个坏女人，想要坏女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见坏女人沉吟着不愿回覆，她又委屈可怜的请求道：“以后四宝都乖乖听话，不惹你生气。”
楚南栀紧咬着唇瓣，暖暖的笑了笑，将四宝轻轻抱起：“那你不怕我不讨厌我了？”
四宝小脸红晕晕的，也学她咬着小嘴摇了摇头。
楚南栀瞧着这可爱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反抗力，欣然答道：“只要小四宝喜欢那就叫吧。”
四宝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叫道：“阿娘，阿娘，阿娘。”
孙县丞刚走出门，就见此温馨的局面，也忍不住颤着八字须笑了起来。
而折腾了这半日，楚南栀早就又饥又乏，恐怕小四宝肚子也饿了。
她捏了捏四宝的小鼻尖：“那阿娘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四宝越发乐开了花。
楚南栀走向孙县丞，放下四宝，二人相互见礼之后，孙县丞捋着髯毛怡然自得的笑道：
“今日有劳楚娘子替老朽与县令大人破获迷案，他日定要与县令大人亲自登门致谢。”
“县丞大人不必客气。”
楚南栀牵着四宝，柔声回道：“如今案情已水落石出，民妇就先行告退了。”
这个贵寓，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呆。
那赵太公虽然蒙受了丧子之痛，但仅凭他为了绵延子嗣就休弃追随自己五年的妻子姜氏这一点，就让她没有太多好感。
更别提仗势压人等豪强作为。
而于氏、赵二郎落此下场更是罪有应得。
就是可怜了那位被害的小郎君。
幸亏终是还了小郎君一个公正，她现在只想早些离开这座阴森森的府邸。
孙县丞谢谢之情溢于言表，又是道：“那老朽送送楚娘子。”
“大人另有公务要忙，就此止步吧。”
楚南栀心里清楚，那赵太公并非寻常的土财主，即即是人犯已羁押在案，恐怕没请示过赵太公的意思，也欠好就此带回县衙。
而自己，自然是想走则走，想留则留。
这也是体制外的自制。
领着四宝出了赵府，上了马车，四宝拿起那两个漂亮的小木偶人，默默的把玩了会。
突然，她扭过小脑袋凑到楚南栀跟前，古灵精怪的眨着小眼珠子：“阿娘，适才里面那个坏叔叔他为什么要拿刀捅自己肚子，难道他不怕疼吗？”
楚南栀望着小家伙求知若渴的态势，有些哭笑不得。
而一日间接连两次让小家伙看到死人，楚南栀有些担忧，连忙问道：“四宝，那你怕不怕？”
四宝却坚决的摇了摇头：“阿娘，我已经不畏惧了。”
看着小家伙露出的勇敢小眼神，楚南栀欣慰的点了颔首。
想了想，她又耐心说道：“刚刚那位叔叔他做了坏事，不敢接受律法的制裁，所以就偷偷的杀了自己……”
不容她将话说完，小四宝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适才和阿娘打骂的那个坏女人也是做了坏事吗？”
“对，他们都是坏蛋。”
“那为什么那个坏女人不偷偷的捅自己肚子？”
楚南栀愣了愣。
小家伙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刁钻了些。
也担忧四宝今日见了这种事会留下心理阴影，思索了会，她冷静的同小家伙嘱咐起来：
“四宝，那个坏女人呢下场会比坏叔叔还要惨，做了坏事就要受处罚，就像你二叔一样，所以你要允许阿娘，不能做坏事。”
“嗯。”
四宝咬着牙坚定的点了颔首。
但她突然又觉得差池劲，鼓着嘴问道：“可林家那个大坏蛋偷了我们家那么多银子，还欺负哥哥们，他为什么不拿刀捅自己肚子，难道是我们家的菜刀不够尖锐吗？”
小嘴愤愤的，绝口不叫林锦鸿二叔。
“可能他怕疼吧。”
楚南栀有些为难，小家伙的问题愈发刁钻，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回覆。
想到不久后就要与林锦骁和离，她突然忧虑起四个小家伙的未来。
他们这个年龄，在自己那个年代已经开始入学启蒙了。
自己虽然是个知识分子，可这脾气并不是块做先生的料。
闭上眼静静的思考了会，她突然睁开眼望向四宝，温和的笑道：
“四宝，你和哥哥姐姐们以后想不想和你阿爹一样，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念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