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赌约
楚南栀徐徐的放下手掌，子不教终究是怙恃的过错。
她弯下身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羊肉饼，一边拂去上面的灰尘，一边肃声说道：“就算不吃工具，也不能浪费粮食。”
说着，她清澈的眼眸中忽的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对着四个小家伙质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我害死了你们爹爹？”
四个小家伙一面惧怕着，一面将目光齐齐聚拢到李策身上。
李策也不退缩，直言道：“不错，是我告诉他们的，难道我说的有假，若不是你这妇人不守妇道在外招惹是非，在家又残暴跋扈为难孩子，锦骁兄何至于心生郁积，使得两年前误丢了差事，这次也更不会急着贸然前去顶差。”
他这话让楚南栀听得眉间一凛。
要说两年前林锦骁丢掉县衙的差事也确实和原主有些关连。
当初原主同西门道人传出闲话引来非议，林锦骁郁闷之下在酒肆里醉了一夜的酒，误了第二天的差事，为此被县令责罚革去了职务。
而这次税银案，也明显是那道人精心设计想要谋害他。
但其中细节李策眼下并不知情，他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那些话恐怕也太过费尽心血了些，怕是要让孩子们恼恨她一辈子。
说不定未来长大了这些小家伙还会找自己寻仇。
她注视着李策，语气严厉的说道：“刚刚我已经讲过了，林大郎已经没事了，我就算再不济也是她们的娘亲，你不应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我凭什么信你？”
李策满带挖苦的笑了笑：“真当自己是大罗神仙附体呢，锦骁兄犯的那是杀头的罪，你以为凭着你三言两语就能让县令放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外就是想利用我准备再次逃跑。”
他心里开始臆测着这疯女人是在县衙里闯了大祸，所以对她的警惕之心愈发的强烈了起来。
看了眼楚南栀手中的羊肉饼，他立时火冒三丈，指着她高声吼道：
“你果真是没心肠的恶妇，锦骁兄眼下生死未卜，你却还拿着家里唯一的这点救命银子出去浪费，认真不管人死活，锦骁兄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狼行天下吃肉，老娘缺这点银子？”
楚南栀对这村野莽夫简直没了耐性，怒道：“别以你那井底之蛙的眼光看人。”
李策身边的小个头女孩此时也想到了些什么，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在他跟前小声嘀咕道：“李叔叔，包裹里的银子还在，是我刚刚藏起来了。”
李策闻言，面色一紧，顿显尴尬。
楚南栀也懒得再去与他争辩解释，横竖林锦骁不久就会送还回来。
累了这半晌，她早已有些疲乏，望着李策，她冷笑着说道：
“既然你不信我说的话，不如我们就打个赌，如若今日林大郎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你跪着叫我一声姑奶奶如何？”
“别......别说是姑奶奶，你这疯女人要......要真有那能耐，我就算跪在地上给你磕十八个响头，唤你一声老祖宗也不为过。”
李策的心思还陶醉在这妇人如何买来羊肉饼的事情里面，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瞧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楚南栀也不再吱声。
第一次给人当祖宗，总该有些心理准备才好。
将羊肉饼放回厨屋里，她来到昨夜休憩的小屋，简朴的梳洗了一遍，整理了下屋中的部署，又见客堂里昨夜被自己弄坏的客桌已被修好，这才闲下来准备安置余下的银子。
这三十八两纹银和一两黄金如今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如若与林锦骁和离，她得作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靠这笔银子养活自己的计划。
古代的治安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好，得将银子妥善保管才行。
她记得这间屋子本是四个小家伙住的，厥后原主将林锦骁也赶到了这屋子里。
前两日林锦骁腿上受了伤，原主谋划着想要逃跑，所以才冒充腾出主卧供孩子们和林锦骁歇息，而她自己则住进了小屋，以便随时逃走。
这小屋结构简朴，并没什么十分隐蔽的地方。
想了想，她取来裹羊肉饼的布料将银子包裹得严严实实，放进了小衣柜最高处的空层里。
做完这些，她依稀听到外面李策与四个小家伙在窃窃私语：
“那女人进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消息，四宝，你偷偷到屋子里看看，别让她又逃跑了。”
“呜呜呜，我不去，我不去，我怕。”
“那叔叔进去看看，你们别乱跑，我允许过你们阿爹，要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不能让你们有闪失。”
楚南栀心想：这家伙变卦倒是挺快，昨夜还嘱咐暗哨可以放她离去，今日却又怕她逃跑，果真是人心难测。
她已往打开房门，只见李策一个踉跄直接跌了进来，摔了个狗吃屎。
不容二人反映，就听到小家伙们在外面召唤姥姥和小姨娘的声音。
楚南栀知道是原主母亲柳芸和三妹楚南竹过来，赶忙迎了出去。
一到门口，就见一位中年妇人抱着几个娃娃哭成一团：
“真是天要杀人，我这女婿满腹才气，智慧能干，好不容易又有了点盼头，却遭此浩劫，真是可怜了你们。”
看到楚南栀，那妇人立即停止了哭泣，走到她跟前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猛的一巴掌直接拍向她屁股，紧接着又忍不住开始掩面哭泣起来：
“你不成器呀，你真是不成器呀，为娘嘱咐过你几多次，叫你好幸亏家相夫教子，你偏偏出去惹这么多事，弄得一家子都不痛快。”
目视着饱经沧桑的中年妇人，楚南栀心里一阵惆怅。
柳芸如今不外三十来岁，可头上已鹤发丛生，额间更是充满皱纹，再加之今日一身素衣，连半件首饰都未曾装饰，让她看上去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老人模样。
楚南栀未来得及答话，柳芸就从身旁的楚南竹手上拿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到小石桌上：
“这二百三十两银子你收好，拿去打点打点，看能不能求得轻判，即即是不能保住大郎的性命，也要为你们母子几人求条生路。”
顿了顿，她又语重心长的增补道：“可别再想着逃了，四个小宝总归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管他们，另有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楚南栀看了眼那包银子，不解的问道：“你从那边弄来这许多银子？”
“大姐就别问了，这两日母亲东奔西走四处筹措，才从大伯父那里偷偷借来二百两银子，又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和衣物，这已经是我们家所有的家当了。”
楚南竹在一旁闷闷的说道。
楚南栀心里又是一酸。
难怪她今日穿着这么朴素。
她记得原主家自己并不富足，全仗着伯父扶持，才置下一份家业，可伯父楚文煜却只是个被强迫入赘到芦堰港大户戚家的倒插门女婿。
以前，原主三胞胎姐妹未结婚前，戚家看着楚文煜偶尔帮扶二房倒能够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几年，原主三姐妹结婚后，楚文煜接济的银钱数目愈发庞大，戚家终于忍无可忍。
说来，这也怪原主母亲识人不淑。
为女儿们挑的女婿除了林锦骁踏实勤奋些以外，二妹楚南湘的良人虽也是念书人，却只是个沽名钓誉的虚妄之徒。
而为三妹楚南竹招的赘婿又是个着迷赌钱和酒色的烂货。
前几日，原主去家里拿银子，还听说父亲楚文毕因为三女婿柳舒阳赌钱的事情气出了病来。
楚南栀将石桌上的包裹拿起来递还给楚南竹，目光转回柳芸身上，温声细语的说道：
“我今日帮着县令大人查清了税银案，大郎已经没事了，用不着这许多银子，母亲赶忙将伯父家的银子还回去，余下的留着给父亲治病吧。”
“你帮县令大人查清了案子？”
柳芸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她包扎的额头，又气又心疼：“你莫不是昨日受了伤，真将脑子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