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一边躲闪一边高声道：“六丫头、七丫头当众失礼让您丢脸，婆婆为甚拿我出气？
这不是坐定了是四丫头欠好才要她赔礼么？还说是为了她好，明白就是委屈冤屈她，她能得什么好？”
“你这个泼妇孽障！气杀我也！”
林老太追了两回追不上儿媳，累得气喘吁吁，气得脸色发白，还不敢把消息给弄大了，只怕给人听了去，丢尽了老脸。
在一旁偷窥的林谨音见势欠好，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抱住林老太，跪在她面前急声道：“祖母息怒！
我母亲生性倔强鲁直，不会说话，却不是有意顶嘴您老人家，行那不孝之事的。
请祖母切莫要与她盘算，要打就打孙女儿罢！适才那事儿，果真是六妹、七妹无理，好些人都看见的。
但祖母也说得对，四妹是姐姐，是该多让着两个妹妹，多护着两个妹妹才是。
可她年纪也不大，不甚懂事，难免总想分个是非曲直，事后我会好好教她的。”
林老太也不外是虚张声势，抡起手杖打儿媳妇这种事，她自认林家这种书香门第是做不出来的。
况且她也怕这个泼辣犷悍掉臂结果的三儿媳不管掉臂地喊将出来，那时更是什么体面都没了。
于是也就顺势放了手杖，怒道：“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外头有客，我还顾着我这张老脸，我就看在你娘家和三丫头的份上差异你盘算！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然后怒气冲冲地笃着手杖往外头去了。
真他娘的太憋屈人了！
这林家一家子从老到小就没个好工具！
陶氏气得脸色苍白，满身发抖地扶定了桌子，直愣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谨音吓坏了，忙扶住陶氏给她揉胸口：“娘啊，咱们不生气，不值得呀。”
陶氏紧紧攥住前襟，死死咬住了嘴唇才忍住没哭出来，许久才轻声道：“娘是不是很没用？害得你们如此受气，明明没错，却要担过。”
林谨音不由一阵心酸，因着母亲火爆激动的性格，她们姐弟从小在人前人后没少受委屈。
小时候不懂事，还总起诉，结果母亲大闹之后，其时看着似是扳回一局来了，事后看不到的地方吃的哑巴亏却更多。
再大些懂事了，就是有了委屈也不敢同母亲说，只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但要说母亲没用，她却是说不出来的。
她的母亲，真是拼尽全力地护着她们了，要否则，她只怕是要嫁给陆家长孙陆绍的，哪儿能嫁给从小就待她好的陶凤棠？
林谨音想到此，哽咽着道：“是女儿没用，年长却不能替母亲分忧，若是我先前拘着四妹和七弟，不让他们出去就不会有这后头的事情。”
陶氏轻轻摇头，沉声道：“差池，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四妹和七弟的错，而是我没用，你父亲没用！
我也知道该怎么做的，好比像你大伯母和二伯母那样，但我就是忍不住，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这一辈子所有的指望都在你们身上，就怕你们姐妹学了我这脾气，未来去婆家要亏损，所以就教你们要柔顺……
你呀，未来去了陶家，虽然那是你亲舅舅、亲舅母，凤棠那孩子也是个忠厚的，但你也不能任性！”
林谨音忍泪应了，却又见陶氏突地绽开一个笑容来。
“可是今日你妹妹敢为了你七弟出头，我真是很兴奋，你要知道，她若是看着你七弟被人欺负却不敢作声，我会失望得很。
适才吓坏你了吧？其实你不用怕，我算定你祖母不会真打我的。
她顾面子，要真敢打我，我就嚷嚷给各人都知道，叫她更没脸！你爹没用，我可不是孬种！”
再说了，她另有一个护身符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实在不济，她就嚷嚷出来她有身孕了，看这偏心的老虔婆敢把她怎么样？
谁不知道陶氏这掉臂场所的泼皮无赖也不外是给逼出来的？
否则好好的各人闺秀，谁愿意放着淑女不做去做泼妇？
林谨音叹了口气，发愁地看着窗外。
是的，光凭舅母、表哥还在外头做客，祖母就不会真把母亲怎么样。
但林谨容这下子可真要倒霉了，祖母一定要拿她作伐以灭母亲的威风，二房也置β要瞅了时机抨击折腾一回。
但话又说回来，母亲说得对，林谨容敢为了七弟出头，简直是件让人很兴奋的事情。
柔顺是好，但一味的柔顺却未必是好事。
黄姨娘在竹林外头堵着了林谨容姐弟二人，一看那姐弟二人的狼狈样，就猜到适才春芽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又能如何？她也只能是上前抚慰林谨容姐弟二人两句，然后委婉地转达了林谨音的意思。
“现在客人多，六女人和七女人当众闹那一场老太太已经深觉没有面子了，三女人的意思是让四女人不妨领着七少爷去梳洗一番，没有传召就不必过来了。”
果真不出所料，双胞胎是断然不愿吃这个亏的，但要叫林谨容就此而已躲开，事后再悄悄亏损，她也不愿。
她朝黄姨娘笑了一笑，道：“谢姨娘了，我这就领了七弟去。”又问：“我娘没有发怒吧？”
黄姨娘似笑非笑隧道：“有舅太太和三女人看着，太太虽则不平，却也晓得轻重。再说了，老太太最好的是面子。”
林谨容松了一口气，因见黄姨娘往竹林子里张望，便道：“五哥去寻父亲了，并不在里头，姨娘若是有事要寻他，不妨让人去楼下找寻。”
黄姨娘一笑，低声道：“你五哥是个胆子小的，身份又纷歧样……”
刻意的做得低人一等，为的是担忧林亦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她好赔礼在前头。
林谨容打断她的话：“五哥还好，他是去把此事见告父亲的。姨娘你自便，我也要走了。”
遇到这种事情儿子还晓得要去请三爷做主，还不算太笨。
虽则不知结果如何，但到底自家母子的态度是摆明了的，未来就算有什么差错也算不到自家头上去。
黄姨娘便笑嘻嘻地领了枇杷折回楼上去不提。
双胞胎已经恶人先起诉了，接下来可不能再让她们称心如意——
按着她以往的经验，老太太自来喜欢让不得宠且能容忍好算计的那小我私家亏损，以迁就娇纵得宠的那小我私家，此番也不会例外。
林谨容站定了，低头问林慎之：“你听到了么，你六姐和七姐跑去告我们状，说我们联合你陆五哥欺负她们。
你陆五哥美意帮我们，却要因此被他母亲处罚，做人不能不课本气，我们也不能白白给人冤枉了去，你说怎么办？”
林慎之掰着手指道：“四姐说怎么办？”
林谨容便轻轻说了几句。
林慎之有些畏惧，脚尖重复碾着泥土：“这样能行么？我很怕祖父和父亲。”
“你是嫡孙，又是最小的，又从来听话没闯过祸，他们其实也喜欢你的，只是没有说给你听而已。”
林谨容给他鼓气：“我在外头看着你，若是看到你受罚，保证第一个冲出来救你！”
她适才护着林慎之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了林慎之的脑海里，得了她这句保证，林慎之便重重点了颔首：“我都听四姐的。”
林谨容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低声付托荔枝：“赶忙去把放着的寿桃抬一盘来给七少爷。”
荔枝看着林慎之一身的脏污，担忧隧道：“这样能行么？”
林谨容低声道：“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
既然已经想到，却不去做这一遭，事后她一定会忏悔。
再说，总不能叫林慎之这样唯唯诺诺的永远躲在后头，在尊长面前直不起腰，露不了脸。
被人欺负了，要敢还手，还要考究要领，她在学，也在试着教给林慎之。
眼看着林慎之小小的身子捧着一盘寿桃独自进了戏楼一楼，林谨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手心脚底都是冷汗。
这家中能够反抗林老太和二房的也就只有林老太爷了。
那虽是个家族第一，长幼尊卑绝对不容杂乱，孙女也是远远不能同孙子相提并论，永远端肃着一张冷脸的老顽固，这个时候却是一张坚强有力的盾牌。
“你这倒也不失一个好法子，不外林七弟太小，无人帮衬变数太大。”
突然有人站在林谨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