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山腰处的羊肠小道一路向下,很快便来到了柳林镇的街上。
柳林镇并不大,一条街道领悟南北,两旁衡宇林立。
在林少阳看来,这种规模的镇子估摸着也就几百户人家,一两万人而已,与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难免有些寒酸。
不外这里的衡宇修建倒是挺惹眼,街道两边的人家无不都是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看着古色古香,韵味十足,与邹爷爷所在的小山村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柳林镇的早市还未完全退却,街道上还颇显热闹,随处人头攒动,叫卖声不停于耳,不时另有孩童在嘈杂的人群中快速穿过,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林少阳和江北然一前一后走入街道,似乎两个陌生人。
林少阳以为江北然会去忙他的事,究竟自己也需要随处看看,找些事做,赚取一定的银两。
可没想到江北然走着走着似乎和自己越靠越近,有种在预防自己逃跑的节奏。
见此,林少阳便打探似的笑道:“江老弟,你不是另有事吗?你去忙你的吧,我现在靠自己能行了。”
江北然也只是扭头看了林少阳一眼,什么都没说,尔后便独自转身离开。
看着江北然矮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攒动的人群当中,林少阳突然心生一阵落寞之感。
不外他很清楚,这只不外是异世界里一种无依无靠的可怜思绪而已。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挣脱这种思绪,完完全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圣朝里生存。
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事——找个可以拿人为的活儿干。
“先赚取来到这圣朝的第一桶金,迈向乐成,走向人生巅峰的日子就离我不远了。”
丰满的理想马上让林少阳打了鸡血似的,劲头十足,也对这即将开启的圣朝生活充满了希望。
然后,他就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留意起街道上可能要招工的地方。
可却不等他将这窄窄的街道看个完全,一声叱喝忽地从旁边的摊位上响起:“臭乞丐,给我滚远点,没看见挡着我做生意了吗?”
林少阳先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叱骂者是个满身肥膘,一脸凶相的屠夫,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碎骨刀,整小我私家看起来杀气四溢,望而生畏。
屠夫的这架势,也直接就给林少阳的心气吓萎了泰半。
什么圣朝第一桶金,马上忘了个洁净,连连陪笑道:“欠美意思,欠美意思,挡着您发达了,嘿嘿...,真是欠美意思。”
屠夫又挥刀指向林少阳,继续咆哮:“狗眼给我看着点儿,下次要是再挡着我做生意,我一刀剁了你。”
似乎林少阳把屠夫一辈子的财运都挡光且叫他知道了,所以他恨得咬牙切齿,刀砸在砧板上康康作响。
林少阳也不敢有任何吹鼻子瞪眼的血性举动,只是一个劲儿的讨好哈腰,连连说着致歉的话。
直至走出来很远了,他才挺直腰板,悄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狗粮养的。”
尔后心情就开始变得郁郁寡欢,觉得这圣朝他妈的也没咋变化,一样的嫌贫爱富,一样的有大傻叉。
无奈一声苦笑,抓过身上的粗袍烂布看了看,又抓过腥臭打结的长发闻了闻。
这装扮,要说这不是乞丐,谁会相信?
“算了,瓜果蔬菜为了好卖也得洗洗呢,况且是人呢?”
林少阳慰藉着自己,暂时把赚取第一桶金的心思放在后面,转而有了将自己梳洗一番的想法。
看了看周围,也没个吊水的地方。
没措施,只得又在街上找了一会儿,这才在一家客栈门口看到了一口水缸。
因为有先前傻叉屠夫的无情驱赶,林少阳学智慧了,走到客栈门前,瞅着时机便问那跑堂的店小二,道:“小二哥,缸里的水拿来用用行吗?”
那小二哥正被上一桌的客人骂得憋屈呢,就指着水缸旁那些洒在地上的水渍说:“看见没有?那儿也有,那儿也是,要用就用,不用滚开。”
林少阳心里马上血海滔天,万马飞跃,一股火气冒将起来,眼看就要把小二哥撕碎。
可临到跟前,他却只是瞪了店小二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
那店小二随即就放肆的大笑,极尽讥笑道:“臭要饭的,你还敢跟我瞪眼,死去吧,哈哈哈.....。”
林少阳听着这难听逆耳的笑声,马上感受如芒在背,恨不得赶忙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这大街上的地缝,因为太窄,他钻不进去!
所以他只有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逃离那个给他带来羞耻的地方。
他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咬牙切齿,嘴唇都气得发抖起来。
双手间更是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似乎一身的怒气随时都市随着他的拳头宣泄而出。
可是,他终是没有挥出拳头,而是闭上眼,徐徐的抬起头,深吸几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
那双紧握的拳头也随着他的呼吸,徐徐的张开了。
“这圣朝,看来也是个吃人的世道。”
他睁开眼,似乎已不再是那个刚到异界的穿越者,而更像是一个在圣朝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一眼就看透了圣朝的本质。
一声叹息之余,林少阳也丧失了所有的心气。
他在那无人的角落里蹲了下去,心想这无依无靠,没有依仗的日子果真过得狼狈!
之前在那个世界也是因为没有靠山,所以整天尽是提防着窝里斗。
一天天的不是被这人瞧不起,就是遭那人算计。
如果大意的话,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如今来到这个世界,竟也一模一样。
“想想,如果自己是有靠山的人,不说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最起码也不至于叫这些人瞧不起吧?”
念及此处,林少阳的脑海突然就浮现出了江北然的影子。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江北然一看就是挨揍的尿性,想打他的人只怕比这街上的蚊子还多,哪里是什么靠山?坟山还差不多,嘿嘿嘿...。”
情不自禁的竟是打趣了江北然一句,林少阳顿觉心情似乎许多几何了。
也在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的墙角淤着一片水塘,而且水质看起来还不错。
看了看四下无人,林少阳便起身慢慢地向着水塘走去。
借着水塘里的倒影,他算是彻底的看清了自己现在的“真容。”
也无怪乎人家嫌弃,就自己这幅模样,像是从百年茅坑里爬出来的,哪个见了不怕?
就连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林少阳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整整的一个花斑怪物,叫人越看越恶心。”
林少阳再也难以经受这妖魔不辨的脸,绝不犹豫的拘水就往脸上冲。
在经过约莫十频频的重复冲刷和搓洗后,水塘已经完全酿成了玄色。
林少阳才又借着玄色水污的倒影看了看这张洗净以后的脸。
怎么说呢?
中规中矩,整张脸瞧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两道眉毛生得屹立挺拔,像是剑眉。
再就是看起来很年轻,顶多十五六岁。
至于其他方面,与一个普通人并无差异。
俨然,对于这具肉身,林少阳已是坦然接受。
之前他推测出自己的穿越方式,便猜到原来的样貌可能已经发生了改变。
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
这张脸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相比,简直就是两小我私家,相貌可谓天差地别,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不外这样也好,借着这具年轻的肉身,他还可以在这圣朝多活一个青春年少。
也许是在见到自己真正的容颜后受到鼓舞,林少阳的心态又活络了一些。
因此他觉得不应以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身躯,来承载他那二十七八饱经沧桑的灵魂。
所以他也要变得年轻。
年轻人就不应该斤斤盘算,要目光久远的看待未来。
那屠夫和店小二,不外是这世俗的蝼蚁,早晚坟头长草的鼠辈,年轻人怎能跟他一般见识。
林少阳真是越想越舒坦,心情也越来越美丽。
原来因为恼怒而哆嗦的嘴角,现在竟是开始浮现出点点笑容。
可他这笑容,却没能在脸上多留一刻。
因为突然之间,无人的角落里一下便涌进来七八个乞丐,眨眼就将林少阳团团围住。
接着,一个身材高峻,脖颈粗壮,一看就是老大做派的乞丐走进困绕圈,开口即是质问:“你就是街上新来的?”
林少阳只觉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他在绝不知情,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完全就没听到乞丐老大的问话。
这自然就折了乞丐老大的面子,直接扬起手来,一巴掌下去,结结实实就打了林少阳一个振聋发聩的耳光。
林少阳马上只觉七荤八素,天旋地转。
半天了,他才依稀听见有人在呵叱:“妈的,老子问你话呢?你给我装傻?”
正要再接一记耳光的时候,林少阳却突然脚下一软,瘫坐在地,随着双眼之中泪花泛滥,哭诉道:“干嘛啊?干嘛要打我?”
乞丐老大便怒道:“为甚要打你?你来我的土地,不打声招呼就抢哥几个的饭碗,是不是太过了?”
林少阳抬眼看了看四周,一堵人墙困绕了他,个个气势汹汹,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这气势,比适才拿刀的屠夫还吓人,他便更不敢转动,低声下气道:“谁抢你饭碗了?哪里又是你的土地了?”
“你还狡辩?”
一个花白头发,脸颊瘦削的老乞丐不由分说,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
这一脚直接就踢在了林少阳的肚子上,差点把他刚吃不久的那半只烧鸡都给踢了出来。
林少阳已经是只见呼气,不见咽气,双眼鼓涨,把那张普通人的脸憋得痛红,似乎是快要死了一样。
而乞丐老大也看出这一脚踢重了,便瞪向老乞丐,骂道:“你想死啊,还想不想要香火钱了?”
那老乞丐自知理亏,不敢顶嘴,目光闪躲着藏到了人墙后。
林少阳这会儿才顺了一口气出来,捂着肚子,眼泪也流个不停,哭诉道:“我怎么招你们了,你们就要打我?”
乞丐老大看着林少阳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可怜,于是语气温和不少,道:“你到我的地方来,要上香火钱的,不知道吗?”
“香火钱?”
林少阳忍住腹痛,一脸蒙圈。
那老乞丐从人墙里弹出个脑袋,道:“就是供奉!”
然后又快速缩了回去。
林少阳这才意识到,这些家伙说的,可能是掩护费之类的。
可恨啊!
竟然因为这个挨了打,以前可只是听说,现在到板上钉钉了。
只是这一顿打,挨得憋屈啊!
起码,你得说明白再打啊。
一时间,在屠夫那里,店小二那里所受的委屈和羞耻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涌上了林少阳的心头,然后混淆着适才的那个耳光和那记窝心脚,他终于发作了。
大喝道:“我供你***。”
接着直接飞跳起来,一拳就打在了乞丐老大的脸上。
马上,乞丐老大口鼻迸血,哀嚎骤起,赶忙招呼左右:“给我拉住他,拉住他......。”
可此时的林少阳犹如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身蛮力无穷无尽,逮谁打谁。
那头发花白的老乞丐忙乱中挨了他一拳,便瞬间到底,口吐白沫,不知死活;其余人等上前去拉,也被他一拳一个,打得吱呀乱叫,瘫倒在地。
乞丐老大瞧他发狂的模样近乎不行控,一时也是惊慌失措,不住退却。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僻静角落,现在似乎酿成了斗兽场,不停地回荡着林少阳的咆哮和乞丐们的哀嚎。
然而这突然发作的力量终是难以持久,再加上乞丐们人多势众,所以追逐纠缠之间,林少阳很快力竭。
一个乞丐瞅准时机,照着他的胸口即是一拳,另一个乞丐也打个扫堂腿过来,林少阳马上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见此,所有乞丐抓住时机,如恶狗般蜂拥而上,叠罗汉似的,活生生就把林少阳压在了最底下。
乞丐老大早已暴怒不已,眼见兄弟们得手了,心中大快,喝道:“都起开,让我来。”
一边咆哮着,他箭步流星,地面都恰似发抖起来,然后一个飞扑,泰山压顶.....。
一众乞丐弟兄赶忙抽身闪躲,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眨眼间,还来不及喘息的林少阳又被一股极重的压力给摁在地面。
马上,他只觉得脊背像是被抽走一般,整小我私家都瘪了下来,一口秽物从口中喷薄而出,犹如火山发作。
紧接着,他的泰半条命近乎就没有了,整小我私家奄奄一息,昏昏欲睡,似乎就连下油锅也没什么感受了。
乞丐老大随即起身,抹了抹嘴上血迹,咬牙切齿,招呼左右道:“给我打,打死他,妈的,给我牙都打掉两颗。”
那一众乞丐适才或多或少都挨过林少阳的拳头,自然也是怒火加身,一听老大下令,再次一哄而上,对着林少阳便又开始拳脚输出。
“勇哥,你这就太过了吧?”
正当乞丐们打得尽兴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于是乞丐们纷纷停下拳脚,应声望去。
来人却是江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