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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男女

第三章

声色男女 姿年 5935 2009-06-25 22:57:27

    夜,空气极好,比起白昼的燥热,简直是另一个季节。

  安家的花园里弥散着浅淡的三色堇的香气。风清月白,大片温婉绽放的三色堇,蓝白黑三色相间漫衍在五个花瓣上,撩人情思,很容易就会想起月下花前、佳期如梦这样的词汇。

  然而,什么都不会有,所谓念想在这里只能是些无聊的消遣,即便生根发芽,也不行能在安家的花园里枝繁叶茂,因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宁静的母亲白美琴女士,始终在以一种命运之神的姿态试图利用着一草一木的命运。

  宁静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对着大片的三色堇发呆。

  花的种子是去年岁末他从布鲁塞尔带回来的,是他经常惠顾的那家巧克力店的英籍女孩送的,那是个身材微胖而内心热忱的英国女人,也是个留学生,就读于鲁汶大学,鲁汶距离布鲁塞尔仅25公里,20分钟的火车即可到达,因此英国女孩时常跑到布鲁塞尔这家巧克力店打工。

  他们徐徐熟识起来,愿意与女孩说话,是缘于英籍女孩居然还能说较为流畅的汉语,因此他们很少说法语或者荷兰语,而是习习用英文或者中文交流,女孩说因为怙恃事情的关系,他的怙恃精通中文,她的童年也是随怙恃在中国渡过的,因此会些汉语。

  女孩有很好听的名字CLORIS,据说是古希腊神话里花神的名字,意思是指盛开的花朵。

  在著名的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除了与萨克斯管为伴,与教授、导师之间的交流,他险些很少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CLORIS的热情开朗,以及对于中国的少许了解和对中国文化的喜欢,让独在异国的宁静感应些许慰藉。

  有时候CLORIS会问他,全,你的梦想是什么?音乐家吗?

  那时候他若有所思地说,freedom(自由)。

  自由?那真是个sumptuous(奢侈的)词汇。我觉得只有压抑和不快乐的人才最憧憬自由,因为会以为那是唯一的解脱,全,你生活的很不快乐吗?

  这时宁静便开始缄默沉静不语,脑子里浮现是他的母亲白美琴女士那张坚硬、美丽、酷寒、果决的脸。

  CLORIS笑起来像许多英国女孩一样有很深的酒窝,她告诉宁静,自己总是很快乐很自信。

  她说,全,我知道自己没有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身材,甚至我的脸上有雀斑,而身材也是微胖的,可是我的性格很好很迷人,不是吗?况且在我们的国家,脸上有几颗雀斑的女孩是很是可爱的象征。

  宁静听到这些总是不禁呵呵地笑起来,然后告诉她,是的,你简直是个快乐又讨人喜欢的女人。

  宁静是个有大眼睛、长睫毛的男人,笑起来,睫毛会向下触碰到下眼睑,很迷人。于是CLORIS常说,全,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男人。

  他们坐在布鲁塞尔广场的椅子上聊天,有时候会去广场四周的咖啡店点一壶比利时皇家咖啡。

  厥后,CLORIS还没结业,便和一个居住在鲁汶的比利时小伙子结婚了。

  她幸福的告诉宁静,她要结婚了,她的梦想就是找到一份恋爱,做一个家庭主妇,而不是她怙恃所期望的生物学家。她叛逆了怙恃的意志,但她感应无比快乐,至少她不会忏悔,因为这是她想做的。

  在那不久,宁静收到一个来自鲁汶的包裹,里面有一包三色堇的种子,和一封简短的信,CLORIS在信中告诉他三色堇的种植要领,以及花期、特征。

  这些三色堇种子,喜欢湿润凉爽的情况,可以在冬末或者春初播种,然后就会在5月开花,花期不凌驾7月份,如果照料的好,来年还能再次开放,否则,花谢之后就彻底死去。全,祝愿你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些种子是交给安家的保姆林妈种的,在林妈的精心照料下,这些花终于开放,他完全没有想到它们真的可以存活、开花,而且开的如此斗胆而肆意。可现在已经是6月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全部干枯了,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开花。

  宁静正看的入迷,突然被一阵当当的脚步声惊动,然后就听见林妈低婉的声音:“董事长回来啦,安先生从比利时回来好几天了,他已经结业了,这次回家来住下了,应该就不走了,这会预计在花园里兜凉,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嗯,这几天我去海南出差了,很累,基本上没怎么睡好觉,明天下午另有个聚会会议,所以不要让任何人进我的房间,我想好好睡一觉,早饭不用叫我。”白美琴扶着楼梯的栏杆,瞥了一眼站在花园里背对着自己的宁静。

  “可是,董事长——”不等林妈说完,白美琴就当当当地上楼去了。

  待宁静转头望一眼的时候,就只剩林妈一小我私家站在客厅的中央。

  适才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一个B城知名的女企业家,一个整日奔忙忙碌,很少给予这座美丽的豪宅以半点温存的女人,一个总是带着坚定、酷寒的心情、总在试图利用着他人命运的美丽的女人。

  他的父亲安泰林,当年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身世贫寒,母亲白美琴则自幼就生长在锦衣玉食的情况里,从外洋留学回来以后认识了在政府部门事情的父亲,在外公的拉拢下订了婚。

  外公去世以后,他们如期结婚,白美琴不与安泰林商议,便动用关系直接将安泰林的事情辞掉,强行要求他来打理家族企业,并将外公留下的白氏团体更名为安氏团体。这一切都像是一种强行的安置。

  于是,父亲安泰林成为一个被她利用了半辈子的男人。

  当他男人的尊严与忍耐到达了极限,终于无法忍受这个女人极端的苛刻、专制与自豪,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之后醒来,便住进了精神病医院,至今不能康复。他看见那个女人回抵家里,躲在房间里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第二天又面无心情的让她的助理替父亲找一家最好的精神病院,并治理入院手续。她一小我私家带着行李去了泰国出差。

  那一年,宁静17岁,他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冷漠。

  印象中,父亲与母亲的情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很少同时呆在家中,而每次好不容易碰在一起又总是争吵不停。

  那么些年,他们似乎一直在将一个女人作为任何一场战争的导火索,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只是吵得很凶。母亲甚至会说脏话,言语总是无比刻薄,如钝的刀子狠狠插入心脏,让人有窒息而剧烈的疼痛。父亲总是很痛苦,脸上有种尽力克制的忍耐,甚至会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哭泣。一个男人的哭泣。

  父亲的瓦解,让17岁那年的宁静也几近瓦解,这个家里今后只剩下他和母亲的身影。

  或许在17岁之前的宁静,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的人生也同样会被操控,在此之前他除了比此外孩子多学几样乐器,多学了几门语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18岁那年,宁静高考,在经历了父亲的瓦解事件之后,他对这个家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他结果一直很好,完全可以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或者去世界著名的学府留学,他的母亲白美琴有这个能力。

  而他却一心想考进音乐学院,即即是他的老师也不能赞同,在B城,向来只有结果较差的孩子,为了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才会去考取艺术类院校。

  他骨子里的倔强,完全不像他的父亲,反而像极了母亲。他如愿通过了国内一流的音乐学院的专业考试,他的母亲白美琴完全知晓,却始终不动声色,那样的青葱少年,怎么敌得过母亲的周密结构。

  他的高考结果也是相当的好,是那一年B城所在省的全省第二名。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她的母亲白美琴在他绝不知晓的情况下,比他先一步为他填报了国内一所名牌大学的工商治理专业。他所填报的那张有某音乐学院名称的志愿表,不外是张废纸。

  而这一切,都在他收到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才彻底知晓。他由一个性格沉稳的孩子,瞬间变的歇斯底里。

  除了收到母亲重重的一巴掌,一切都无从改变。

  他在依然炙热的8月来到北方那所名牌大学就读,别无选择与还击之力。

  大二那年,他爱上同校美术系一个叫旻的女孩,旻是个和他一样话不多白皙秀美的上海女孩,柔弱的让人怜惜。

  在离结业另有差不多数个月的时候,白美琴在电话里,从宁静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恋情。白美琴对上海人有着很深厌恶与偏见,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恶心与藐视。她讨厌上海人自以为是的骄纵和满嘴叽里呱啦的脏话。

  安泰林被送进精神病医院,对白美琴的攻击是很是大的,她唯一的希望越发寄托在他的儿子宁静的身上。她要为他铺就一个自得而辉煌的人生,这是她想要的。因此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影响到宁静,更况且那是个她最不喜欢的上海人。

  白美琴第二天就去了宁静的学校,瞒着宁静找到了那个叫旻的女孩。刻薄刁钻之言轮番上阵,旻哭的险些要窒息,她是如同玻璃窗一样明净而脆弱的女孩。

  三天以后,旻办妥离校手续就消失了,在留给宁静的信里告诉了关于他母亲与她晤面的一切,而且说: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心力去面对以后难以料想的艰难,所以我们离开,相互安宁吧。

  一辆去往上海的大巴在中途与大货车相撞,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只有司机和一名男搭客活了下来,其余的搭客全部死亡,旻在其中。

  宁静再次歇斯底里,发狂一样怒视着她的母亲,那样缄默沉静的男子,发作出的痛苦与嚎哭,震动着整个安家大宅。白美琴听到这个消息内心也很震惊,可她照旧那样的心情,坚定、冷漠、美丽、果决。

  宁静开始整日地发呆,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吸烟、喝酒。与白美琴更是彻底的没有对白,偶尔他会去看望父亲,父亲险些不能认出他来,宁静给他梳头发,他笑的像个三岁的孩童。然后,宁静开着车在人群稀少的马路上疾驰。

  白美琴对于宁静的计划刚进入轨道,却不能前进一步。她看见日益消沉的宁静,痛苦而恼恨的眼神,她也会想起那个出车祸死去的叫旻的女孩,心总是被黑黑暗伸出的手狠揪一把。她认可她几多有些内疚。

  而如果想留住她唯一的儿子,眼前她必须抚慰他,满足他。

  “我是不会听从你的部署,去打点你的公司的,我就算饿死,就算被赶出去,也不会进你的公司,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你休想再左右我。”

  “别这么说,妈妈不会强迫你。妈妈帮你申请了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的硕士,下个月你就可以去报道。你不是喜欢吹萨克斯吗,以前你没上成音乐学院都是妈妈造成的,现在你本科结业了,依然可以继续学习。学费生活费,妈妈都市帮你打点好,你什么都不需要费心,妈妈只希望你振作起来,你是妈妈唯一的儿子。”白美琴的声音不如平时那么明亮,而是多出几分温柔。

  这是宁静去布鲁塞尔留学之前与白美琴在饭桌上的对白。

  恍若隔世。

  现在,白美琴躺在卧室,叹了口长气,又起身站在窗前。

  宁静站在安家花园里,对着已经空落的客厅心情凝重。

  有时候他恨她,有时候他却可怜她。

  B城6月的太阳真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热辣而兴奋。

  米拉与许穆顶着烈日,并肩大摇大摆的游荡在数码广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家经常惠顾的冰激凌店。

  “我要薄荷绿茶冰激凌。”

  “我要香草柠檬冰激凌。”

  两人叽叽喳喳、摇摇晃晃地坐到位置上。

  “不要香菜不要盐!”俩人异口同声冒出这么神经质的一句,逗的服务员咯咯地笑。

  “热死我了。你说这通知怎么还不下来啊,会不会笔试就没戏了?”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有耐心了,就凭哥们这专业水准、一流眼光——”话还没说完,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相互看了一眼。

  “说不定这就是惊喜!”许穆说话的声音像个密探。

  果真,接到电视台的电话通知,笔试已经通过,许穆的的笔试结果居然照旧第一名。他们要在四天以后到局面试。

  “你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米拉姐姐?今天的冰激凌?哼哼,你来买单吧?”许穆的两只小眼睛又眯成一条线。

  “好啊。”米拉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地从许穆身边走已往柜台付账,右脚狠狠地踩在许穆的左脚上,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偌大的太阳底下,两人欢呼,兴奋地拥抱之后,再次高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似乎快乐就是这么简朴,人生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之后便开始各自备战。

  米拉整天宅在屋里,闭门不出,精心准备面试内容,凭着已往四年的电台积累,她几多照旧有些信心的。只是担忧试镜的时候,第一次面对镜头是否还能那么自然流畅的表达,于是重复对着镜子练习。

  许穆的面试内容相对简朴,仅仅回覆考官提问,却也格外上心,脑子里时常还会浮现出那天见到秦羽柔时的影像。

  许穆与米拉的老家是在离B城不远的C城,许穆的妈妈童彦梅,与米拉妈妈顾吟珠同在当地文化局事情,许穆爸爸许海峰是当地税务局的局长,米拉爸爸米邵国是当地一所大学的教授。许穆的爸爸与米拉爸爸是曾经的战友,更是多年的知己,两家一直住在同一个眷属院,关系好的自不用说。

  米拉从小就是个很是懂事又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在旁人看来,她的容貌和气质甚至一举一动都极像她的母亲顾吟珠那么清秀优美又大方得体,因此深得尊长亲朋的喜欢,许穆的妈妈更是对她疼爱倍加,而且从许穆上幼儿园的时候起就告诉他在学校要随处照顾米拉。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米拉和许穆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没有回家了,从结业之后到现在,期间也就通过频频电话。

  周末,童彦梅去了顾吟珠家,刚坐下,席间便开始对顾吟珠说:“吟珠啊,你们米拉这两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

  “嗯,有啊,米拉昨天刚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已经通过电视台的笔试,在准备面试。对了,你们家许穆笔试照旧第一名呢,真不错啊。我听米拉说他跟米拉住门对门,这样我反倒放心了,许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很实诚,一直很照顾我们家米拉。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屋子,我原来就不太放心的,现在好了,他们住对门,相互都有个照应。”顾吟珠一边说着,一边给童彦梅递上一杯柠檬水。

  “是吗,那太好了!这事我还没听他说呢,这个小王八蛋!这结业了也没管我要钱了,说是自己有笔奖学金还没用,我说要给他寄钱吧,他死活不要,还说他要自力重生,我可担忧着了。你说现在这大学生比苍蝇还多,事情又欠好找。哟,谢谢。”

  童彦梅一边接过水杯,一面继续说道:“照旧养女儿好啊,我们家那个小王八蛋,就给我打了一次电话,以前上学的时候没钱用了就给我打电话,没事就跟你套近乎,现在不要钱,也不要他老娘了。”

  “呵呵,别这么说,你们家许穆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打小心眼就实诚,学习也好,人长的也鲜明,他要独立,那也是对的。你呀,跟你们家老许也该对孩子放放手。”

  “咳,谁说不是呢,我们家老许比我还心疼孩子。要说我们家许大穆确实是个好孩子,可就是有点胎,要是能像你们家米拉那么智慧又有才气,我就烧高香了。上大学的时候就能当电台播音员,很不简朴啊,唉,未来啊我们家儿子要是能找个像米拉这么出众的女人就好了。”

  “呵呵,她那算什么本事啊,不外是打了四年的工,又不需要她挣钱,我跟老米就这么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们虽不是钟鸣鼎食,可日子也过的悠闲。这孩子说那是她的理想,我们家米拉性子倔,我们也拗不外她,他爸爸总说她喜欢的事情就让她做好了。其实女孩子性子太倔了会亏损的。”

  “不会,再说另有我们家许大穆帮你照顾着呢,谁要是敢欺负米拉,我们家许大穆绝对第一个冲上去。”童彦梅说着眉开眼笑,她的嗓门很大,说话的时候,微微发福的身体总是随着声音在晃动。

  顾吟珠也随着她一起呵呵地笑,有时候她不太喜欢童彦梅说话的方式,不外倒觉得她是个心直口快的热心肠。

  “对了,吟珠,过段时间,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俩孩子吧?要不我这心里真是不踏实啊。再说B城离咱这也近,坐汽车三个小时就到。”

  “行啊,我也想去看看孩子们,唉,这做怙恃的对孩子可全剩下一颗心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那个小王八蛋只要能多给我打几个电话,我都能每天乐呵着过了。哦,对了,到时候让我们家老许开车去。”

  “嗯,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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