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嘉楠说完一大段赞美的话停下喘息的当口，姬扬问道：“武则天登位后实行的新政中，有没有提高男子职位的令条？另有，他过世之前，有没有传位给他的儿子？”
“虽然，他一登位就改国号为大足元年，以纪念史上第一次男子当政呢。另外，他在世时就立了儿子作太子，还因为他们不够能干，废立了三次，最后终于培养出一个可堪大用的，才放心将山河交给他。”梁嘉楠眼也不眨地说着鬼话。
不明就里的姬扬却听得悠然神往：“如此气魄、如此手笔，真是天下无人能及。莫说男子，确实连女子也不及他。”
“是啊是啊。”梁嘉楠自得地应了几声，“所以说嘛，照旧由男人来当政比力好。女的嘛，照旧留在家里生孩子才对。”
“差池！”姬扬突然沉声说道。
梁嘉楠心中马上一紧：莫非，这里已有穿越前辈用过这个典故了？他不觉身体前倾，险些与姬扬头碰头，紧张地问道：“哪里差池？”
姬扬皱着英挺的眉：“我自认也是博览群书，怎么就从没读过你说的这个唐朝？”
梁嘉楠心里一块石头马上落了地：“小扬啊，历史长河，潮如星河，中间难免有些文籍失佚散落。也许偶然为农人所得，偶然为渔夫所拾。并不是所有的书皇宫中都有的。”
姬扬想了想，认同道：“你说得不错。单是在皇宫中，外面的事情未必都能知道。照旧要多多体察明情，才气做好一任君五啊。”
梁嘉楠倒没想到他另有这一番远志，便带着几分羡慕说道：“看来小扬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天子。”
“什么小扬？叫我扬哥，”姬扬瞪了他一眼。
梁嘉楠嘻皮笑脸地混已往：“咱俩谁跟谁呀？叫什么还不是一样的？横竖你现在还不是天子，等你登上王座，君临天下时我再毕恭毕敬喊你一声皇上。”
姬扬被他说得笑作声来：“你这张嘴！另有那些惊世骇俗的奇思怪想，都是从哪里来的？听说梁大人是端方持正之人，教子最严，怎么会有你这样顽皮的儿子？”
“呵呵。我娘名气很大么？”
“你不知道吗？二十多年前你们华国领土南蛮生事欲反，是梁大人领兵去镇压的。”
“哦？”一听自制老妈另有这段英勇事迹，梁嘉楠马上眼露精光，“其时定然是雄师压境境，南蛮闻风而降——她带了几多兵？十万？三十万？”
“哪里有这么多？即是将天下五国的戎马都聚在一处，至多也只有二十万。而且，要这么多兵做什么？梁大人其时玄了三千精兵已往，半月之内便将南蛮收服，至今再未有叛乱。”
梁嘉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千？才三千？那南蛮有几多？”
姬扬凝神一想：“我记得是两千余人。”
……这不就是两个乡长在互砍么？哪里有我泱泱大国的气派？大国的战争，不是一脱手就得八十万水兵八十万陆兵再加预备军三十万么？！
梁嘉楠失望地在桌上画圈圈：“这么点人，不够过瘾哪。”
他的声音很低，姬扬却听得清清楚楚，立即问道：“过瘾？那你说要几多人才过瘾？”
“怎么着也得二十万吧，选最精良的兵，用最趁手的——”
他还没发表完感想，便被姬扬打断：“你说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是要打赢啊。”
“用一千小我私家，或者用一百小我私家，最后的结果都是你赢。那么你要用几多戎马？”
“……”
姬扬拍拍他的脸：“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啊？梁大人虽然是天下有名的将领，平生却极讨厌打仗。天下五国之间，四百余年来也不外有过七次战争。谁也不喜欢打仗，怎么你偏偏会有这种想法呢？”
被小辈教训的滋味十分欠好，梁嘉楠立即反驳道：“就是因为没有战争，所以五国才迟迟统一不了啊。”经过一段时日的苦读，他大致也明白了一点天下局势。
九州分五国，五国鼎立，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各国国力都差不多，虽然因生产事物差异，而或偏向农业、或偏向矿业、或偏向织造业，但国家富足水平、人口数量等，都相差无几。而相互间虽也几多有些明争暗斗，总的来说，却都是宁静友爱的。
总之，五国间就像五户人家那样，相亲相爱，相互扶持。遇上谁家有个手头未便的（好比遭灾什么的），别户人家也会帮衬一把。实在是和谐生长，配合进步的最好规范。
但这番太平景象看在梁嘉楠眼中，又另是一番光景。
“小扬，你想，如果你手下的疆土扩大了五倍，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扩大五倍？”
“你先想想扩大五倍有什么利益。”梁嘉楠循循善诱，“不说此外，单说税赋。你想，好比你国库原本只有一百两银子，所以你只能买一两银子的工具。若是用到十两以上，就要好好想想，重复考虑，在买与不买之间取舍挣扎，十分磨人。但若扩大五倍，你有了五百两银子，那么你不光不必考虑，甚至还可以去买一百两的工具。这不是很好吗？”
“那，若是我再想买一千两的工具呢？”
“那就再扩大呗。”梁嘉楠不假思索道。
“想要一万两？”
“再扩大。”
“一百万两？”
“扩大。”梁嘉楠只恨自己将起步价定得太低。
“一千万两呢？”
“再——”
“小楠。”姬扬问这些话时，并没有戏谑的意思，“若是我不停地想要下去，总有一天，会超出天下可以蒙受的规模的。”
梁嘉楠不以为然：“以天下之大，供养你一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姬扬摇摇头：“总有做不到的时候。好比说……好比说，如果我想要永生不死，便发动民众为我去寻药炼丹，你说，最终我能如愿么？”
梁嘉楠噎了一下：“不是这个吧，我说的是……”
“你见过小孩子么？他要点心，大人就给他点心；他要果子，大人就给他果子；当他提出要玩火时，大人不给，你说，他会怎么办？”姬扬突然问起了看似不相干的事情。
“会，会哭闹吧？”梁嘉楠已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姬扬颔首：“不错。孩子会哭，会觉得委屈，会想，为什么之前的要求都获得了满足，而这次却不能满足呢？他虽然不会想到这是大人为他好，不想他玩火伤害了自己。相反，他会为此记恨上没有满足他的大人。”
“小楠，若是将这不能满足的孩子换成操人生死大权、可生死夺予的天子，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看到梁嘉楠低下头去，姬扬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的是，梁嘉楠虽然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心中却大大不以为然：有yu望才有前进的动力嘛。至于那种情况，相信只要头脑清醒的人，都干不出这无理取闹的事情来。
梁嘉楠却没有想到，当一个掌控天下的人，一帆风顺惯了之后，他的头脑是否还会和当月朔样清明？
而姬扬虽然驳倒了梁嘉楠的话，却也因此被勾起一些心事，径自沉思。
一时间，满室寂然。黄昏的阳光斜斜照进雅室，在桌上投下窗棂的影，温柔地笼住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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