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顾幻璃选择了凤梨汁，然后又拿起一个涂满水蜜桃果酱的牛角面包，优雅地撕扯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半晌之后才发现耀眼的阳光洒满一地，整个屋子洋溢着金黄色的明亮。
“一个小女人，年纪和少爷的岁数差不多。如果不是她只在门口彷徨着，恐怕门卫早就让保安把她轰走了。”卡西迪奥将放在桌上修长的十指交织紧握着，徐徐道，“难道小姐不认识这样的人？”
“不认识。”顾幻璃低头啜着凤梨汁，她的心思都在哥哥与姑妈的谈话上，况且，在她的影象里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卡西迪奥将他面前的柳橙汁添满，“可是我看她的样子，就像是迷途的羔羊一般，期待着主的救赎。”
“既然那么好奇，想来一定是探询过了。”顾幻璃将面包吃完，起身离开起居室，只有轻轻的话从少女的背影传来，“卡西迪奥，吃完早餐就到书房一趟。”
“是的，小姐。”
看着身着蜜糖色雪纺连衣裙的顾幻璃消失在楼道的尽头，卡西迪奥喃喃自语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有关门外那个迷途羔羊的事情呢？”疑惑虽在，却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好胃口，在吃了一碗玉米片泡牛奶、一个桃子和三个涂满杏子果酱的牛角面包后，他用手按了一下桌底的铃，对闻声而来的女仆说道，“请泡一壶大吉岭红茶送到小姐的书房。”
回房间拿起早已备好的试卷，卡西迪奥并没有立刻去顾幻璃的书房。所谓考核，在他看来，就像是某种玩笑，顾幻璃也应该是这样认为的。
降临人间前，他曾经问过天使长米歇尔，为何不直接抹杀错误的影象，反而要排天使亲自去担任灵魂守护者。
天使长米歇尔的回覆很简朴，因为，身为天使，是没有资格抹去生者的灵魂。虽然泛起了错误，发生了意外，但是，作为顾幻璃这个个体，她依然在世。
在世……
是啊，虽然人类的生命在天使的眼中极为短暂，可每一小我私家都像是绚烂的花火一般有着辉煌光耀醒目的光线。纵然是身有法力的天使，依旧对人类的想象力、缔造力以及他们的坚强和毅力无比叹服。看看这世界，不外是几百年，却幻化的让他险些想不起自己曾经生存的那个年代到底是何种模样。
是啊，影象是一小我私家最为名贵的所在，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一切一切，从零开始再归于零。唯一可以制止清除影象的例外即是像他这般蒙主恩赐成为天使……难道，顾幻璃原来也有时机可以成为天使，却因为她犯下的罪孽导致系统无法判定。
卡西迪奥看过顾幻璃的档案，他认为她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那么，为何主会恩赐于她？
不知不觉间，疑惑的情绪似乎充斥了他的胸膛致使他已然走到了顾幻璃的书房门前才觉察——身为圣天使怎么可以质疑主的决定质疑天使长的命令！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房门，卡西迪奥苦笑着自己似乎越来越像小我私家类，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许他会因此失去天使的资格。
轻敲房门而进的他，看到的依旧是顾幻璃轻松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线装书，“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中文能说得这么好。是以前就会？照旧天使一定具备的能力之一？”
卡西迪奥将试卷放到书桌上，微笑着回覆，“自从罗文藻担任国籍主教，我们就开始学习中文。对天使而言，术数只是术数，想要通晓其他国家的语言照旧要下苦功学习的。”
“罗文藻……”顾幻璃的手指慢慢翻过书页，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么，你至少是在公元1674年前就是天使了。”
卡西迪奥神色一僵，这是他来到人间以后第一次感应不悦甚至是恼怒，“如果小姐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在下就是了，没有须要这样旁敲侧击。”
“我问你，你会给我一个完整的回复么？”顾幻璃抬眼看他，依旧是用那有丝冰凉的眸子凝望，让人有着些许的不自在，“你不会。因为，那是你的影象，你的隐私，你不容他人侵犯甚至是窥探的秘密。”
缄默沉静的气息便迅速地蔓延开来，令人压抑无比。
卡西迪奥面无心情地盯着她，他还记得她初来天国时的样子，纤细，苍白，有遗憾却直面死亡。这不是勇敢，卡西迪奥如此评价着，在天国担任接引天使的职位数百年，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失魂落魄的，哭闹不休的，苦苦恳求的，如释重负的，每小我私家都有相似的经历，每小我私家却又有着截然差异的人生。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看了她的档案，她的影象，然后凭据法式的提示，输入她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直到他按下回车键……
或许，她不满的原因就是他曾经看过她的影象，这让她有一种被人窥视了全身的羞耻感。所以，卡西迪奥脸上的心情已由不悦转为微笑，“这简直是差池等的关系，如果小姐觉得那种发生在很早很早以前的故事并不无聊，在下可以告诉小姐在下曾经为人时的些许影象。虽然，故事中的人物绝大部门早已作古甚至转世多次，但是，对在下而言，却像是灰黄的照片一般珍贵。”
“我只是不喜欢你偶尔体现出的那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态度。”顾幻璃转过头，看着那耀眼的秋阳洒落在庭院之中，似乎眉头轻跳了一般，又似只是她的幻觉般，在玄色的铁栅大门外似乎有一抹白色闪过。
会是谁？
手轻轻抚上玻璃窗，就像是一只被牢笼囚禁了的小鸟一般，顾幻璃望着那耀眼的阳光，有种凉意从指尖泛滥开来。
“对于在下的态度而给小姐带来的困扰，在下向小姐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卡西迪奥单手放在胸前，身体微躬。
顾幻璃的视线徐徐移到西面的偏楼，那里，即将给予她的是悲痛的绝望，照旧一丝希望？又或者，自始至终每小我私家呢都生活在绝望与希望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苦笑，她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天使，樱唇微启，低语道，“卡西迪奥，外面那小我私家到底是谁？”
“如果小姐愿意，不若由在下部署这次碰面吧。”卡西迪奥为她勇于向前走出这一步而微笑，笑容激荡开来却如春日的阳光般，璀璨无比。
曾经，他是她的灵魂守护者，他会守护她，同时也会像一个旁观者那样高屋建瓴凝望着。可现在的他，究竟是在人间，他简直照旧她的灵魂者，他依旧会守护她，但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改变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啊啊，他忘了，他又窥探她的想法了。
伴着卡西迪奥离去时降低的笑声，顾幻璃阖上手中的书，回到书桌前开始答卷。虽然已往的自己花了太多的经历在钢琴，索性，作为全球通用语言的英语她照旧有点掌握的。
一个小时后，她放下笔。身体往后一靠，寻到了个舒服的姿势，顾幻璃长吁了一口气，阖上眼，放任思想自由的飞翔。
“小姐，客人来了。”随着敲门声，书房门外传来卡西迪奥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嗓音是一贯的低哑。
“进来吧。”顾幻璃说着话，起身走到书架前的秋叶褐色沙发边，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顺便从书架上拿了本她想看的书。既然是攀谈，她并不需要隔着一张书桌的严厉。距离已经是最好的疏离，而背光则足以让阴影遮盖住她的眼眸和心情，顾幻璃不希望对方参透她的想法。
因为，处于未知境地的她，其实才是弱势的一方。
“人呢？”顾幻璃看着高峻的卡西迪奥，他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难道，那个神秘人不愿意进来？
“就在在下的身后，只是，她有些怯懦而已。”卡西迪奥唇角上勾，戏谑的嗓音随笑溢出，“如果不是在下经常在宅邸泛起，恐怕，这位可爱的小姐直接把在下打晕了送到警察局也纷歧定。”说着话，他往右面横跨出一步，直接将他身后的那小我私家让了出来。
顾幻璃好奇地审察着面前这个微微有些局促的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黄瘦的脸，眼睛不大，嘴唇白白的没有血色，头发枯黄，被酿成两根麻花辫留在肩头。一身白色的衣裙，虽然浆洗过许多次显得有些旧，却洁净整洁。肩上斜挎着的书包似乎是用碎花布拼对而成，只是分量有些沉，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但是，联想到卡西迪奥的一番话，顾幻璃想，不外乎是砖块或是锤子之类的工具。
顾幻璃微微一笑，伸脱手柔声道，“你好，我是顾幻璃。不知左右是？”
那女孩看了眼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又怕不洁净，偷偷在裙子上蹭了蹭，刚刚伸出去，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恬不知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顾小姐，我是来替我的父亲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