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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二十二话 下套

娇颜 熙禾 2667 2014-09-19 23:40:15

    冯郎中媳妇心疼脚上的新鞋,忙不迭从怀里掏出帕子,一下下去蹭鞋面上的泥印,一面就怒气冲冲地抬头痛骂。

  “凑热闹?老娘同人聊闲篇儿,与你有什么关连,你二话不说一块泥巴就招呼过来——老娘这鞋可是过年前刚做的,花了大价钱,就你如今这模样,卖了你也赔不起!好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死丫头,老娘今儿不揍你,赶明儿你就要骑到老娘头上作福!”

  那鞋面怎么擦都擦不洁净,她也越骂越火起,刚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子却是言必称“老娘”,似个母大虫般,将帕子一丢,果真就要扑过来抓叶连翘。

  孙婶子生得胖,因怕叶连翘亏损,连忙就把她往身后一拉,抬头挺胸地拦在头里。至于其他在旁看戏的村里人,则假模假式地和稀泥。

  “哎呀孙家嫂子,何须跟个小丫头动真怒?她还不懂事呐!”

  又纷纷转过头数落叶连翘:“连翘你也是,好端端地,做甚么拿那泥块子砸人?”

  “她背地里说我坏话,我不应生气?”

  叶连翘仍旧笑嘻嘻,不紧不慢隧道。

  原来就是,有本事讲人是非,就该有本事不叫正主儿听见才对,冯郎中媳妇那些话都直接飘进她耳朵里了,她莫不是还要笑脸相迎?

  “我说你什么坏话了?老娘哪个字不是事实?”

  冯郎中媳妇被孙婶子盖住,近不得叶连翘的身,只能跳着脚地指着她嚎:“当初你明明亲口允许,会把药方子还给我们,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三天已往了,你连人影儿都不见,敢情儿你还想霸着工具不还了?”

  叶连翘冲她弯了弯嘴角:“我是允许过,只要我回家找我哥问清楚,确定那些药方是冯叔的,就一定立刻双手璧还。”

  “……你什么意思?”冯郎中媳妇一怔,“难不成我们还骗……”

  “字面上的意思啊。”叶连翘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时机,又冲她笑了一下。

  局面一时僵住了,冯郎中媳妇找不到话来说,索性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上去,又抹起眼泪来,嘴里嘀嘀咕咕,翻来覆去说些“你们叶家人太不讲理”之类的委屈话。

  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围观众人也晓得,单凭冯郎中媳妇一人,无法跟叶连翘掰扯出个结果,便有好事者静悄悄溜走,一口气跑去冯家,对着冯郎中将前因结果讲一遍,又慌慌拉着他也往这边来。

  一路上,冯郎中在心里将自家媳妇骂了个臭头,直怨她不中用,连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住,待得抵达泥塘边,却又立刻摆出一副正义之态,背着手行至他媳妇面前,张嘴就是一声呵叱。

  “你这是干什么?!连翘丫头既允许了要把药方还给咱们,就一定是个守信的,你连这两天都等不得?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将这事儿嚷嚷得满村皆知,像什么样?你让连翘丫头和葵小子他们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见人?”

  明面儿上似是在骂媳妇不懂事,实则一句句往叶连翘这边扔炮仗,料想小女人都面皮薄,被他这夹枪带棒讥笑一通,脸上肯定挂不住。

  孰料叶连翘却是压根儿不接他的茬,只一脸无辜地立在旁边,生生把自己当成个看客。

  冯郎中一拳打在棉花上,未免有点不自在,咳嗽两声,挤出个笑容来,望向叶连翘:“不外……连翘丫头,早两天咱们是说好的,你也应承了,会把药方还回来,这都已往好两日了,你看……”

  叶连翘直到这时,脸上才露出一丝犹豫,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冯叔,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冯郎中之所以让他媳妇将这事儿闹大,就是欺负叶家三个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想煽动村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等他们熬不住,就只能就范。眼下四周乌泱泱的全是人,怎能错过这大好时机?

  他自然不愿依,摆出一副凛然之态,招招手:“事无不行对人言,有什么话,连翘丫头你就在这儿说罢。”

  叶连翘万般无奈,叹了一口气:“冯叔,那我也不瞒您了。我之所以没把那些方子给您还回去,主要是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件事,我回家问过我哥,他其实……也弄不清楚家里的药方究竟从何而来,我怕万一做错决定,爹回来会责怪我;这第二嘛……”

  说到这里她就停住了,将眉头锁得死紧,似乎很为难,后头的话迟迟吐不出来。

  “说啊。”

  冯郎中肃然道。

  “唉。”叶连翘长叹一口气,朝他凑近了点,“冯叔,先前您说过,您从这些药方里获益不少,也就是说,所有的方子您都看过了?”

  冯郎中登时呆愣住。

  前两日在叶家门口,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为了给这事儿添上两分确定性,随口一说而已,怎料却被这丫头记了个牢牢实实?叶谦那家伙对这些药方视作珍宝,他口水说尽,才看了七八张,这会子该怎么答?

  眼下他可真是骑上虎背下不来了啊!

  四周的围观群众,一个个儿都竖起耳朵等着他的答案,孙婶子无条件信任叶连翘,却是满面绝不掩饰的鄙夷,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开口,就会令人起嫌疑,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敢说烂熟于心,但其中的绝大多数,我简直细细读过许多次,只不外,在村里少有时机使用而已。”

  “哎呀,这就好了!”

  叶连翘大松一口气:“冯叔,您知道的,自小我爹就爱教我们种种药材知识,我自知拍马也赶不上您,却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有句话,我说了您别生气——最近我将当中的美容方细细翻来看过,我觉得,那些方子有问题!”

  “乱说,怎会有问题?休要在这里松弛我冯家的名声!”

  “您听我说啊,就譬如……譬如有一个叫做‘近效韦慈方’的滋润养颜方子,里头有桑寄生、白芷等物,您一定知道吧?”

  叶连翘摆摆手,一本正经隧道。

  “怎么了?”冯郎中倒也不笨,并未直接回覆她的话。

  “小时候爹同我说过,中药有‘十九畏’,即是说,某些药材适用,会有剧烈毒副作用,其时,我还被他逼着背过十九畏歌诀呢!我明明记得,丁香和郁金是不能相和的,可这近效韦慈方中,恰恰好就有这两味药,倘若有人用了这方子,出了问题怎么办?看来这祖上传下来的工具,也不能尽信啊!”

  她所提到的桑寄生、白芷、丁香、郁金这四味药,简直在美容方中十分常见,而“韦慈方”也确实是大齐朝西北边盛行的一种养颜之法,冯郎中就有些信了,嗤笑一声道:“你懂甚么?我家的医药方,出了名的有理有据。就如你说的这个近效韦慈方,当中丁香、郁金简直相畏,但只要用其他药材……”

  “这么说,您知道这个方子?”叶连翘简直等不得,一脸欣慰地睁圆了眼去看他,“它简直能滋润养颜?”

  冯郎中低头细琢磨一阵,见众人都眼巴巴瞅着他,只得硬起头皮胡诌:“我虽然知道,我祖父还提过,这方子有效得很,只因有丁香、郁金,需加入甘草和枣汁和谐……”

  “噗哈哈!”

  他的话又一次没打断,一抬头就见叶连翘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珠儿都要落出来。

  “冯叔,您既知道这近效韦慈方,怎地就忘了,其中并无郁金和丁香?还和谐……和谐个鬼啊!”

  她抬手揉了揉眼,好容易止住笑,板起面孔来:“另有啊,我想告诉您,这近效韦慈方,基础不是养颜药,而是彻彻底底的——生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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