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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三 夜雾

福运来 卫风 2644 2009-12-03 18:45:31

    街上没有什么声音,阿福起先还偷偷从窗子没拦紧的缝里朝外偷看了两眼,阴森森的什么也看不见,不外可以判断出来,一直在向东走。

  可不是得向东么?皇城在东面啊。

  车子中途停过一次,又上来一个女人。牛车里空间不大,她再上来后险些没位置容身,阿福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又向里挪挪,阿福也又朝里挤了挤,她才坐了下来。

  四个女孩子排排坐着,虽然相互贴的很近,可是却没一个作声说话的。

  新上来的这个女孩子头上擦着头油,是味道很重的香味,阿福鼻子灵,让那个味儿给呛的头晕目眩。车子最后停下画时,她险些是连滚带爬的骨碌下车的,扶着车辕大口的吸气。

  有人过来吆喝她们,院子里象这样的车还停着几辆,四周是沉沉的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雾,院子外面是一片混沌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感受这个大院就象个荒岛,孤零零的浮在水中央。

  阿福抱着薄薄的小肩负,跟其他人一起被领进去,走廊又深又长,灯笼的纸旧了,黄乎乎的一点光照不太远,走廊深的看不见底。在前面领路的女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裳,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阿福在绣坊里学过几个月,一眼能认出来这是上好的平绸布,没光泽,颜色也不鲜亮,但穿着很是舒服,又不易掉色起皱,一般人真穿不起。

  衣服式样……也没见过,是宫里的人吧?

  阿福紧紧抱着怀里的肩负,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更有底气,不那么畏惧。

  经过的屋子都闭着门,有的窗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来,有的则是阴森森的一片。

  袖子突然一紧,阿福有点惊奇的转过头,有只手牵住了她的袖子。

  同车的一个女孩子,有点胆怯的朝她点个头。

  阿福没作声,前面那个女人推开一扇门:“你们今晚就先睡这里,明日一早进宫。”

  原来这里还不是宫里。

  “都老实些。要是犯了什么错,不光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家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四个女孩子没有一个敢高声喘息的。

  她走了之后,四个女孩子一个一个的进了屋。

  屋里简陋的很,不外很洁净。桌上有油灯,靠墙边叠放着几套卧具,阿福默不作声脱下鞋子,揉了揉脚。今天走了许多路,又遇到这么多事,实在撑不住了。

  “这怎么睡啊……”那个擦了许多头油的女孩子诉苦,她身量苗条,比阿福高了一头,有一种豆蔻年纪的少女特有的,清秀与稚气揉和在一起的风姿。

  或许她没睡过通铺吧。

  阿福在桌上的水罐里倒出一碗水喝,水是凉的,身体在车里困坐之后,突然凉水滑下肚,阿福打个寒噤,突然很想解手。

  虽然有诉苦,但女孩子们照旧很快各自铺好了位置,躺了下来。这个陌生的院子,浓重的夜雾,另有四周的平静,都是一种无言的,巨大的威慑。没离开过家门,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小女人们,也本能的知道要谨言慎行。

  幸好那个头油很重的女孩子没睡阿福旁边,她抢了靠窗的位置。阿福睡的靠里,脚头处的架子后面就是马桶。

  阿福没什么余暇去畏惧担忧,她很快睡着了。

  她太累了。

  阿福在梦里,看到娘对自己笑,笑的很悦目,拿了许多几何新衣服让她挑,让她试。阿喜也很好,端着好吃的喊姐姐……阿福还梦到自己要出嫁了,刘昱书穿着红袍骑着马来迎亲,阿福在梦里笑了,很开心。

  然后有人把她推醒了:“喂,喂,起来了!”

  阿福翻了个身,睁开眼。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正急急遽的系裙带:“外面有人喊了,让都出去。”

  阿福昨天晚上没有脱衣服,把薄被一掀就爬起来。辫子辫的很紧也不必再梳头,用发绳把辫子盘子起来,从茶壶里倒出水来往脸上浇了一把。

  院子里站了许多女人,有的年纪大些,有的看起来比阿福还要稚气。阿福自己长的就只象十岁左右的样子。

  也怪不得,娘急着把阿喜嫁了,听说以前也有采选,那是要十四岁到十八九岁的女人,可是现在连这么小的小女人都躲不外。

  这么小,去那种地方做活,能行么?

  所有人都出来之后,按高矮年纪把人排开。阿福顶着阿喜的年纪,,又是张娃娃脸,和一些小女人分在了一处,昨天同车来的三个女人则分在别处。有人过来领着她们继续走。

  阿福完全没有偏向感,虽然天亮了,雾还没散,她们就这么呆呆的,不安的随着领路的人。他们出了院子,踏上铺着青石板的一条路。路两旁栽着树,远处的景物都被雾隔着看不清,四周很平静,让人有种行走在旷野里的错觉。

  茫然,又惊骇。

  阿福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她们被赶羊似的赶进一间大屋,脱了衣裳被长相凶恶严厉的老女人逐个检查,然后再赶进一个池子里去洗头洗澡。乱哄哄的,有的女孩子跌倒了,另有人水进了眼,另有……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畏惧,发抖,忙乱,可是没什么人尖叫。周围的平静让人好象,叫不作声来。

  这份平静陪同了阿福很久。

  与她厥后经历的一切相比,平静是这座皇宫给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的感伤。

  这里的生与死,日与夜,都那样平静,静的让人压抑,让人险些要发狂。

  等她们从池子里出来,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收走了,摆在那里的是粗白布的衣衫和红棉绫的裙子。看起来虽然不象有人穿过,可是颜色却已经陈旧,阿福想或许是这些布料在做成衣服之前,已经在堆栈里积了很久。那裙子的红色象是落过水一样,沉沉的,不鲜活。

  换好衣服的女孩子们又被赶出来,这又是一个大院子。这里似乎就是一个一个的院子,规格巨细都一样,门窗廊柱也都一样,就连抬起头看到的天,都一样是四方形,窄窄的。

  一其中年阉人站在前面给这些小宫女训话,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尖,但并不难听逆耳,只是听起来毫无情感,平平的。他讲了一长篇话,阿福只记着了要听话这一条。

  然后几个穿着灰布裙的中年女人过来,捧着册子在前头念名字。

  点名点了六十多个,阿福没数准,总之不到七十个。

  有人问:“有识字的,站左边去。”

  阿福舔了一下唇,起来就没有喝过水,现在觉得嘴干的很。

  她是识字的,但是识的不多。

  要不要,站已往呢?

  识字的话,应该算是一项本事,或许要干的活要轻松一点。

  但是阿福突然记起来在山上的时候,师傅说的话。

  师傅说,其实不识字不看书的话,烦恼反而要少。

  阿福犹豫了,不外就在她犹豫的功夫,陆陆续续几个女孩子出去,站到了左边。阿福晚了一步,上面那人又说:“学过针绣女工的,眼灵手巧的,站过来。”

  这一次站已往的又多了些,险些差不多的女孩子在家都市做针线活儿的,不外有人手巧些,有人笨些。

  阿福也会,可做的不算好。跟人学几天,厥后都靠自己琢磨。

  但是她这么犹豫的功夫,时机又已往了。

  “会莳花弄草的,站那边去。”

  阿福精神一振,这个她这两年可没少干!在山上师傅常带着她种些花卉,倒也让她学了不少工具。

  她走出行列,站到另一边去。

  有个女孩子突然怯生生的问:“我……我家种地,种庄稼,可花没种过……”

  阿福觉得她很有趣,上头的人挥一下手,于是她也快步走了过来,站在阿福旁边。

  识字的那些小女人已经被人领走,就在上面的人又问有没有厨艺上好的时候,她们也被归拢起来,带着走向另一个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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