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的心在滴血。
黄巾军的悍将左校死了，连同他的三万名士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自从今年春天太平玄门的大旗再度在太行山举起，黄巾军的生长和各项军事行动进行的都很是顺利。然而，就在黄巾军形势大好的时候，左校却死了，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炸响在黄巾军的首领和士兵们的头上。黄巾军的士气遭到了致命的攻击。
张牛角已经一天都没有用饭了。他接到左校部全军覆灭的消息后，一直待在大帐内思考涿郡的战局。
左校的至交挚友黄龙已经三番两次前来请战，要求立即攻城，为左校和阵亡的黄巾兄弟报仇雪恨。司马左彦好说歹说，拉着黄龙走到自己的大帐内，劝他暂时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军心不能乱，要重新制定对策，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涿城，重振黄巾军的士气。
晚上，张牛角派人请张白骑，左彦和黄龙到大帐议事。
现在黄巾军的右翼失去掩护，涿郡的方城还在官军手里，而豹子军正在利用骑兵的优势，四处游戈，寻找继续攻击黄巾军的时机。豹子军的威胁突然之间在涿郡战场上显得很是突出。打掉黄巾军的左校部，斩去黄巾军的右臂，这一着犀利狠毒，马上让黄巾军感应疼痛难忍。
原定的夺取方城，迺国，再合围涿城的计划，因为左校军的败亡不得不做出修改。
迺国夺下，基本保证了巨马水一线的控制权，可以保证雄师的补给流通无阻。方城暂时不能夺取虽然影响了攻占涿城的计划，但不是决定性的影响。方城是涿郡的粮仓，它的存在可以给涿城以支援，但如果涿城没有了，方城的存在另有什么意义？失去了涿城的支援和依托，方城又能守多久？所以张牛角决定抛弃一切杂念，倾尽全力攻打涿城，务必凭据原计划在本月底拿下涿城，夺取涿郡。
至于让他们恨之入骨的豹子军，因为很难捕捉到它的踪迹，所以只好任其所为了。
一切都在涿城。拿下了涿城，豹子军就和方城一样，没有了支援和依托，他们除了逃过圣水河，还能干什么？继续留在涿城四周，没有补给和后方，它就是死路一条。
听完张牛角的分析和决定，张白骑连连颔首，黄龙拍案叫好。
左彦望着案脊亓舆图，徐徐说道：“大帅，攻打涿城，自然是重中之重。但豹子李弘对我们的威胁切切不行忽视。左帅的败亡告诉我们一个事实，豹子李弘给我们的威胁不是他的骑兵，而是他本人。”
“俊义（左彦的字），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黄龙高声说道，“左帅的队伍是被风云铁骑消灭的，不是被豹子砍掉的。”
左彦点颔首，继续说道：“安宁帅送给我们的消息很是准确，李弘简直是在小房山四周准备伏击黄帅的队伍，只不外我们的陷阱没有做好，被他发现了。但是李弘立即改变战术，利用骑兵的优势，半天一夜连续赶路三百多里，跑到督亢亭打了左帅一个措手不及。这在兵法上叫做声东击西。凭这一点，足可说明李弘深谙兵法。所以我说他的威胁不是他的豹子军，而是他本人。如果李弘不是预计到左帅毫无戒备，他敢连夜奔袭督亢亭？”
张牛角没有做声，他显得很是憔悴，冷峻的面孔上堆满了疲惫和忧虑。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担忧我们的补给？”
“正是。孙小帅带着一万人押运粮草辎重，如果碰上李弘的风云铁骑，恐怕凶多吉少。他的队伍人数太少，基础不是对手。”左彦语调平和，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们现在粮食另有十五天的存量。武器和攻城器械的储蓄却明显不足。十几万人攻城，其规模之大，消耗之多，所需武器，器械数量之大，都是惊人的。凭据我的预计，连续攻城七八天之后，如果没有增补，队伍很可能就要停止攻城。”
黄龙失声惊叫起来。
“俊义，你没有算错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批补给对我们就太重要了。”
左彦点颔首，继续说道：“打下故安之后，因为一再要求行军速度，所以我们只带了少量的粮草辎重赶到了涿城。原来孙小帅随时都可以把补给送过来，但因为豹子军的泛起，使得我们的补给运输变得很困难。”
“这个豹子很是难缠。一般来说打仗最要紧的就是城池的争夺，所以各人都尽可能的增加攻城和守城的军队人数。但是这小我私家的打仗思路很是奇特，他接纳的是胡人的游骑战术，不重视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扑灭敌人的军队为主要目的，所以我们很难抓住和他决战的时机，但他却可以轻易的袭杀我们的队伍，尤其是押运补给的队伍。”
“现在正在渡河的孙小帅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黄龙一脸的恼怒，苦于自己不能率部前去，只能咬牙切齿，痛骂不止。张白骑趴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舆图。
张牛角好象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脸上看不出什么惊异的神情。
“大帅，我建议让方飚连夜赶回迺国，将留守城池的一万队伍带出来，汇合孙小帅一同押运补给东上。以加急快骑征调褚帅雄师急速北上，立即赶到涿郡战场。”
看着左彦急切的眼神，张牛角转目望向一直没有做声的张白骑。
“左司马考虑的周到细密，他的意见我完全同意。我认为应该让褚帅带着他的飞燕军日夜兼程先行赶到涿郡，增强我们在涿郡战场上的实力，挤压豹子军的运动规模，最大限度地淘汰风云铁骑带给我们的危险。”
张牛角沉思良久，眼睛里露出几许无奈和悲凉。
“俊义，你亲自去见燕子。”
鲜于银就着凉水用力啃着一块厚厚的饼子，一脸的苦相。
“校尉大人，你拿这个招待我，是不是太太过了。”
“伯玉，这里另有几块干肉，都给你。伙食不错了。”李弘乐呵呵地说道。
“前几个月在涿鹿，吃的就是这个。你打了频频胜战，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还这么穷？”鲜于银不解地问道。
李弘指指外面绵延几里的大帐，笑着说道：“这么多兄弟，几多钱财都不够。”
随即欠美意思地拍拍鲜于银的肩膀，小声说道：“等我有钱了，一定请你吃酒馆。”
鲜于银用很是怀疑的眼神望着他，摇摇头。
“算了，照旧我请你吧。你每个月的秩俸不是赏给部下就是放逐饷发给士兵，要否则就给伤兵加餐，你什么时候会有钱？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一个穷命。换了别人，连打几个胜战，早就财富满车了。”
李弘马上喜形如色，“一言为定。上次在蓟城，羽行兄请我一餐，伯珪兄请我一餐，过瘾。”
鲜于银奇怪地问道：“公孙大人？是离开幽州之前吗？”
“是的。我们和他分手没多久，他的队伍就发生了叛乱，有一半乌丸士兵跑回了辽东。”李弘惋惜地说道：“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如果到了长安，应该和我们一样，也是在战场上。”
鲜于银点颔首，语气极重地说道：“我大汉如今兵伐四起，国势日衰，艰屯之际啊。公孙大人的事我在代郡也听说了。他一贯对胡人接纳强硬手段，岂论是非曲直一律刀剑相向，早晚都要亏损的。”
“你对胡人的态度，和他有天壤之别。你看看现在，你的部下基本上都是胡人，各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我真服了你。”
“胡人也是人，他们就是我们的兄弟。你把他们都看成兄弟看待，各人自然上下同心了。我就不明白，汉人为什么那么敌视胡人？就说你吧。你们鲜于姓已往都是胡人，归依大汉国一百多年了。现在是渔阳郡的第一大姓，族内人才济济，渔阳首富，和我们土生土长的汉人有什么两样？如果都象公孙大人那样看待胡人，怎么会有你们渔阳郡的鲜于大族？各人都象兄弟一样生活在一起，相互资助支持，有什么欠好？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李弘皱着眉头叹息道。
郑信急急遽地走进大帐。鲜于银和他在涿鹿时就处得很是好，相互很投机。
“伯玉兄来了，我们风云铁骑的实力就越发雄厚了。”郑信紧紧地握住鲜于银的双手，兴奋地说道
“希望能够尽早打上几战。几个月以来，我待在高柳城，总是听到你们捷报频传，很羡慕啊。”
“马上就要打仗了。”郑信说道，“这次你我兄弟并肩作战，肯定能遂了兄弟的心愿。”
鲜于银惊喜地问道：“真的？这次我来得这么巧？”
“伯玉总是叹息自己的运气欠好。”郑信望着李弘笑着说道，“上次在涿鹿一战未打就回去了，至今铭心镂骨。这次让他打个够。”
李弘笑着连连颔首。
“斥候们回来了？可有什么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比你的设想还要好。”郑信挥手叫道，“黄巾军的小帅孙亲押运粮草辎重正在横渡巨马水？”
李弘低头向舆图上看去。
“几多人？”
“回报的几个斥候说，或许在一万人左右。十几万雄师的补给，几千辆马车，牛车，庞大的车队。”郑信指着舆图上的定兴渡口，兴奋地说道：“都在这里，全部集中在这里。我们可以连夜奔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弘没有吱声，左手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弹在案几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舆图上的定兴渡口。
“守言，校尉大人原先是怎么设想的？”
鲜于银悄悄问道。
郑信微微笑道：“大人准备直接杀到迺国，佯装攻城，引诱黄巾军调兵回援。迺国的位置很要害，直接关系到黄巾补给路线的宁静。不出意外的话，张牛角肯定要抽调军力回援迺国。这样一来，不光可以减轻涿城守军的压力，我们还可以伺机伏击他的援兵，直接威胁黄巾军的补给。”
鲜于银名顿开。
“现在黄巾军的补给就在巨马水。如果我们抢了他的补给，你说黄巾军攻打涿城是不是很吃力了？”
“恐怕他们攻城的时间要一拖再拖。”
李弘突然一拍桌子，愤愤地骂了一句。
郑信和鲜于银急遽围过来。
“子民，有什么差池吗？”郑信奇怪地问道。
“张牛角还没有攻城，后续补给却已经赶到了巨马水，由此可见这批补给对他们的重要性。我们想到的，难道张牛角想不到吗？他一定会加派人手护送的，我们恐怕很难有时机下手。”
“子善……”李弘高声叫道。
颜良应声走进大帐。
“通知各部曲军候，立即到我这里来。”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上的云彩又薄又稀。
涿城城楼上，高高耸立的玄色汉字大纛在晨风中剧烈地晃动着，不时发出巨大的响声。各色旗帜密密麻麻地插在城墙顶上，五彩缤纷，迎风飘扬，蔚为壮光。
幽州刺史部功曹从事鲜于辅和涿郡都尉吴炽一左一右陪着太守王濡大人在城楼上巡视。
城墙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守城武器，大量的石块，擂木触目皆是。值夜的士兵们一夜未睡都很疲倦，但看到几位大人一路走来，一个个赶忙强打精神，一副小心戒备的样子。
太守王濡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稍胖，圆脸长须，虽然调养得不错但气色很差。都尉吴炽身材健硕，黑脸短须，一身戎装，顶盔贯甲腰悬长剑。和旁边衣着简朴身着普通甲胄的鲜于辅比起来，他显得气派威猛多了。
“李校尉今天有消息吗？”王濡问道。
“有。他和代郡的援兵，兵曹从事鲜于大人的队伍已经在方城汇合。”鲜于辅赶忙回道。
“最近他可有什么行动？”吴炽接着问道：“眼看黄巾贼马上就要攻城，如果他在城外没有继续攻击敌人的时机，照旧叫他回来资助守城吧。多一万士兵，我们守住涿城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鲜于辅摇摇头。
“一味的恪守城池是打不退敌人的。现在我们和李校尉的骑兵在涿城内外一攻一守，不光可以防守，也可以攻击敌人，这样可以给黄巾军造成很大的威胁。”
“李校尉马上就要开始攻击行动了。”
王濡和吴炽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