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呆住了，心里极为震撼。五岁，一般的孩童还赖在母亲怀里撒娇呢！他的师父何以要如此看待他？即是训练也不应该这么过份吧？
难怪，从五岁开始，任谁经历过这样的生生死死，也会看透世事，看淡人生，也会不在意许多的人和事、不在乎这世上的种种所谓的规则。难怪他会不理会周达明的投合，难怪他会高声喝斥周玉珠的纠缠。
“可是，你师父，为何这样做？”
“我也问过他，他说，这世界肉弱强食，不如此不足以强大，不如此不足以坚韧，不如此不足以看透红尘……”他眯起眼，看着前方的树，似乎有些入迷。
“你怨过、恨过他吗？”
“那时才五岁，不懂想太多，只觉得很骄傲，因为我战胜了一匹狼，战胜了死神。”
“现在呢？”
“现在……不知道。”他苦笑起来，“真的不知道，感受很庞大，自己也弄不清。”
刘青不再言语。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历尽了生生死死，年纪轻轻便拥有五十岁的心境，他的感受，也只能用庞大这个词来形容了。
“那你现在，也要这样看待我吗？”她问。
周子冽看着刘青，眼光庞大，半晌方道：“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你别测试我，你会伤心的。坚持吧，到了前面那个山头，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了。今天出来太晚，你又不能在外面留宿，走不了多远。”说到这里，他突然凝聚起眼神，盯着刘青，看了又看。
“怎么了？”刘青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我不像一般小孩，可你，也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小女人。”
“呵，”这回轮到刘青苦笑了，“我原来就不是一般的小孩。”她竟然有一种想吐露真情的激动。心里深埋的那个秘密，就像一层薄膜，让她看得见这个世界，却融入不了其中。这让她觉得无限寥寂。
“那你是……”周子冽的心情极为认真。
“唉，告诉你你也不信，我是九天仙女下凡尘。”话到嘴边，刘青照旧不敢说出口，顺嘴开了一句玩笑。她不能因一时的激动，而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一个基本上照旧陌生的人。照旧把那个秘密深埋在心底吧，做一个寥寂的人，面对大海，春暖花开。
“真的？”周子冽似乎有些相信。
“假的。”刘青笑起来，“还说你沧桑，连这样的话都相信。比五岁的孩子还天真。”
“看看，这样一句话，出自一个十一岁山村女孩子的口，任谁都不信。”周子冽的眼神却越来越认真。
刘青一惊。她今天，实在是太过放纵自己，说了许多不切合自己身份职位的话。在周子冽面前，她总是那么不设防。为什么？
看着周子冽那酷似前生丈夫的眼眸和不经意间俏似的心情行动，刘青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去。
“对了，一直没问你，那天，你为何那么激动？”
“我不会说的。”刘青摇摇头，“每小我私家，都有他自己想要恪守的秘密。”不知为何，她不想骗他。可她绝不会说实话。
周子冽缄默沉静下来，不再说话。
刘青也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低头不语，全然没有看见，说话间，她已不知不觉翻过了那座于她而言最难艰难的大山，到了另一座山头上。
“快看，那是什么？”周子冽惊叫道。
刘青抬头一看，前面是一片松树林，顺着周子冽的手指看去，只见松树的根部，一朵朵黄褐色的菌子，像一把把小伞，星星点点地生长在草丛里。
“啊，这么多？”刘青前世是生长在都市里的女人，虽然有过跟同事徙步的经历，但深山里许多工具她都不认识，看她眼里便全是新奇。她欢快地跑已往，蹲下来，刚伸手想去采，却突然又缩回手来，转头看着周子冽：“这是什么菌，有毒吗？”她前世可是看过不少资料，说许多菇菌都有毒，不能吃，照旧小心点好。不外现在知道了周子冽的经历，她就不担忧了，这些工具他一定知道。
周子冽早已停住了脚步，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松树上，袖着手、抱着胸，看刘青发现菌子，终于似小孩子一般雀跃，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来。此时见问，他展颜笑道：“这是松树蕈，不光没毒，而且还可以入药，有强身、止痛、益肠胃，理气化痰等功效。这种松子蕈主要生长于春秋两季，尤其是这个季节的蕈，又嫩又鲜，最是美味。不外，这工具好吃但比力麻烦，因为蕈里会有许多小虫子，必须先撕去表层的膜衣，洗洁净后用盐水浸泡一两个时辰，然后才气下锅。”
刘青闻言，心中大喜，在脑子里把周子冽适才所说的话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记着了，这才伸手去采松树蕈。她突然心念一动，抬眼望向了周子冽：他年年到森林里来独自生活一阵，这松树蕈于他而言绝对是非经常见的了，为什么适才他却那般大惊小怪？而且，他已说过不能教授她医术了，然而刚刚他又说得那般详细……
一股暖流在刘青心里涌起。看来，这周子冽内心里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冷漠。
山间云雾缭绕，时不时有一两缕从刘青身边窜过，让人似乎置身仙境；松树林特有的清香弥漫在林间，脚下踏着的是铺了一层松针的松软的腐殖土；偶尔有一两只小松鼠在树梢上追逐嬉戏。在这样的大自然里，刘青觉得心情无比宁静。过了好一会儿，刘青采了一大堆松树蕈。这时，她才看见周子冽袖着手闲闲地站在一旁看她忙乎，便不满道：“你怎么不动手？”
“贪心鬼，你要把它们都采光啊？吃得完吗？”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采它们过几天还不是会烂掉。吃不完，不会晒干啊？或自己吃，或拿去卖啊。”刘青斜他一眼，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不知柴米油盐的阔少爷。”
“呃。”一向牙尖嘴利的周子冽摸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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