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秀才酒饱饭足，怒气也消了，洗了把脸便睡了。
是时候叫炉生回家了，炉生妈把碗盆洗好，在桌上留好饭菜，就出门去找炉生。
刚出院子，准备拐到路边的时候，冷不防看到小我私家影，吓了一跳，上前一看，原来是炉生。
“你这孩子，坐这干啥，进屋用饭吧”
炉生坐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炉生妈走到跟前，耐心地说道
“娘知道，你这阵子也累，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你爹，你不应顶嘴他，再有就是，你更不应该拿科考的事刺激他”
说着弯下身轻轻拍了下炉生的肩膀
“听话，回家用饭！”
炉生抬头看了看母亲，点了颔首，随母亲进屋去了。
这消停了才一个晚上，一大早的炉生家里又传来猛烈争吵的声音。
“你想都别想，想都别想懂吗？”
只听得秀才很激动的言辞。
早上秀才刚起来，就看到炉生靠着门边站着，见秀才起来也没有反映，秀才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
炉生妈看炉生这副样子，也不敢再叫他吊水做饭了，生怕又弄成昨晚那样。究竟秀才今天下午又要回县城，怎么的也得给他一天清净的时间。
做好了饭，也不用炉生妈多说，炉生自顾地来到饭桌，埋头吃着。
吃完饭，也不走，就杵在那。
秀才看了炉生一眼，也懒得多想，现在看到他就头疼，于是和炉生妈说起了县城里的闲人轶事。
俩人正说在兴头上，炉生突然说话了
“爹……娘，我想去行伍！”
秀才匹俦被炉生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嗔到了，他们从来没听到炉生有过这个想法。
秀才就这么端着酒看着炉生，炉生妈手里捧着的饭碗一下子没拿好，摔了下来，在桌子上洒了一片，秀才这才反映过来，把碗轻轻放平，慢慢问道
“为什么想投军？”
炉生想都没想，立即回道
“不想在家待了！”
原来只是不想在家待了，原来只是逃避，或许是不会和怙恃村邻相处，或许是嫌田间地头的活太累，总之就是个消极的想法。
秀才心里想着，但照旧强忍着继续问道
“另有其他的原因吗？”
炉生看了一眼秀才，又低下头，没有回覆，因为他不知道秀才到底想问什么。
“你觉得投军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又没当过！”
听到炉生这回覆，秀才也不多说了，直接说道
“你想都别想，想都别想懂吗？你走了，逍遥了，你娘一小我私家在家里忙的过来吗？那些重活谁来干，你有替你娘想太过毫？”
见炉生没做声，秀才开始给他说理
“现在是什么年代？你今天入伍，明天就拔营，后天就打仗，战死沙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乡里去了几多个投军的，可曾回来一个？孩儿你可得想清楚啊！”
炉生妈也随着劝起来了，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带着炉生长大的，炉生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如果不能让他取消这个念头，怕是明天他就去了，颇有秀才家太爷的影子。
“娘不是故意阻着你，娘也不是怕田里自己忙不下来，只是这外面的世界太凶险，娘从小把你带大，花了那么多心血，虽说打你骂你，也是盼着你好”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炉生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坐在那不说话。
“你这说着怎么还哭起来了，真是……咳！”
秀才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炉生也依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申时初，炉生妈便做好了一大桌子菜，还特地买了点瓜果，待一切妥当了，便兴奋的招呼秀才父子俩用饭。
从上午炉生的反映来看，她不知道炉生还能在家里吃几顿饭，作为母亲，规劝是她必须要做的，但是结果只可能是炉生的不辞而别，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让炉生过几天幸福的生活。
等一家人都坐上来了，炉生妈先给秀才甄了一碗酒，然后给炉生递了块西瓜。
直让秀才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着。
“来，这瓜可甜了，娘刚从亲家地里摘回来的，尝尝！”
炉生接过西瓜，看了母亲一眼，大口大口吃起来。
炉生妈看到，笑着说道
“你这孩儿，慢点，这里还多着呢，又没人和你抢！”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娘平日里，有些时候打了你，骂了你，那是娘欠好，娘脾气有些差，你也别记在心里”
话才刚说，眼里就泛起泪花
“怎么说呢，你是我儿子，天底下做娘的，哪个不希望自个孩子过得好，希望他成才。都是自己心头的肉，打你的时候娘心里也疼”
炉生这块瓜刚吃完，炉生妈擦了擦手，又递了一块上来，炉生也是轻轻地接过。
秀才是看着这情形，不明所以，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炉生妈说话。
“你看你爹，一年到头就没闲过，穿的吃的，也没享受过几多，你说他图个啥，还不就是想着给你一些基础，你过得不用跟我们一样辛苦。”
说着就往秀才碗里夹了块肉。
炉生看了一眼秀才，眼里充满歉意。
秀才见状，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算了，说这些干啥，只要他能听点话，比啥都强，我累了也就值了”
说完饮了一口酒，夹起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炉生也端起酒壶给秀才斟了一碗酒。
“爹，昨天是我差池，我不应顶嘴您！”
秀才一听，转过头来看着炉生，拍了拍炉生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这才是我儿子嘛！没事，爹不记仇！”
一家人这顿饭吃的是少有的欢快。
当晚，秀才去县城之后，炉生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便早早睡去，炉生妈一直睡不着，一会来到门口，一会跑去给炉生揶被子，一会坐桌上沉思半天，叹声连连。
第二天清晨，炉生妈吃完早饭就出门去了，炉生正在收拾碗筷，洗到一半，跑了出来，叫了一声
“娘……”
炉生妈转头过，静静地看了下，微笑着说道
“啥事？”
炉生正想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了
“没……没事”
炉生妈转头出去了，只留下炉生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母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