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太后的良人（上）
这里是汉地与羌人聚居区分界线上的一个小镇，她们巡行到此，来抚慰羌人之心。
为让太后与皇后放心地住在这里，韩遂已派兵将镇上的居民都迁出了镇子，住在野外的军帐里。与他们一起住在军帐中的另有三千五百御林军，他们围着镇子扎下了营，却把镇中大部门衡宇空了出来，不敢去惊扰二后的寝居。
在镇上，只住着何后、唐妃与侍候她们的民女。这十几名民女都是无良智脑找来的，在他恩威并施之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上将军离开军营潜入太后寝宫她们也只当没看见，向封沙行了个礼，便慌张皇张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紧闭上了屋门。
到小镇以前，韩遂便已派人送来了大量的木炭。屋中燃起了火炉，虽是冬天，屋里却很是温暖。
何后低下头，看着身边的英伟男子，心中怜意大起，伸出玉臂，将他揽在怀里，柔声问道：“良人，你好象有心事？”
封沙轻轻地嗯了一声，轻声道：“是不是因为贱妾的事让你心烦了？妾身自知配不上良人，更担忧如果让人知道，会影响良人的名声和远大前程，如果良人讨厌贱妾，以后就不必再来了。”
说到厥后，她的眼中已经淌下了灼热的泪水。
封沙微微侧头，温声道：“不要乱说！我从来就不在乎名声，纵然被千万人唾骂，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够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旁人什么想法，我才不去管他！”
何后抬起头来，道：“良人对贱妾如此怜惜，妾身心里明白，可是人言可畏，良人以后照旧小心为上，不必经常来看妾身姐妹二人了。”
见封沙眉头一皱，似要反驳，何后忙岔开话题道：“既然不是为此事忧心，那良人又有什么心事呢？”
封沙伸手抱住她纤细的柳腰，轻声道：“我今天去了羌地，看了那里黎民的生活。”
“羌人的生活真的很苦，小孩子们连衣服都穿不上，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哭。我把早上吃剩的饭团给了他们，他们连接都不敢接，看着那饭团的眼神，简直就是……崇敬！”
“我看见一个老人，他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正在踉踉跄跄地向山里走去。我问他去做什么，他说他已经没有用了，不能再拖累整个部族，他要自己走到山里去，等着山神把他这条命拿走。羌人的规则就是这样，人一老，就得自己去死，不这样的话，整个部落都活不下来。”
何后轻声道：“你救了他，是吗？”
“我只救得了他一个，其他的羌人部落，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冻饿死的羌人更是不行胜数。”
“我拦下了那个老人，送给他的部族一千斤军粮，要他们等我一年。如果一年后我能改善羌人的生活，希望他们能改变让老人去死的传统。”
“不仅是羌人，汉民的生活也比他们好不了几多。路边都是坟地，那些汉人都是活活饿死的。今天的收成勉强还算过得去，可是门路旁冻饿死的汉民的尸骨，我也见了许多。对于他们，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军兵把他们掩埋，不让他们暴尸荒原。”
“凉州还算是好一点的地方，据说在关东诸郡，许多地方都是赤地千里，饿死的人的尸骨充满了大地。老黎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来吃，有些人甚至吃自己的孩子！”
泪水从他的眼中流了下来，充满了那坚贞的面庞。
何后这照旧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男人流泪，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楚，轻轻抱紧他，用自己柔弱的怀抱来温暖着他的心。
封沙轻声道：“我来自很远的地方，见过许多残酷的事。那些事，残酷得让你无法想象。可是现在整个大汉发生的事，竟然残酷得让我也难以蒙受！”
“虽然我的怙恃死得早，可是他们从我小时就告诉我，我是汉人，纯粹的汉家子孙，岂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民族，如果需要的话，应该随时准备为汉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大汉的建威上将军，应该对大男人民卖力，可是大汉已沦为一片地狱惨景，我却一点措施都没有！”
何后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他默默地流泪，芳心也随着他而哆嗦、刺痛。
过了许久，她才用哆嗦的声音道：“是我欠好，当初我在朝堂上，基础没有想过黎民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能坚持要何进想措施救济灾民，或许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封沙徐徐摇头，道：“这怪不得你。高屋建瓴的人，是不会了解黎民的苦处的！”
何后紧紧抱住他，痛哭失声。
这一次，反倒是封沙来慰藉她，他并不说什么，何后哭了一阵，感受到他的温柔，哭声渐轻，只是趴在他的肩头哭泣。
她思前想后，俯在封沙耳边轻声道：“我们杀回洛阳，那里另有一些粮草，黎民种出的粮食也还够用的，用那些粮食救济灾民，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见封沙默不作声，她又道：“良人不必为战事忧虑，董卓虽有西州军二十万，可是战力远不如西凉兵强劲。今天我又听说，天神泛起在天空之上，声言良人上应天命，乃是天王下凡，羌人与西凉兵都已对良人敬畏万分，这羌人是不会再反叛了，日后我们回到洛阳，可以好好地生长我大汉的农耕，不必再担忧来自羌人的威胁。以后我们还可以教他们耕作，那样他们也不会再受饿。我们再招呼黎民兴修水利，就是灾年，也会有足够的粮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