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轻轻摇头。
“因为没人认为当年的作法是对的。”应决然笑笑，“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曾经和你一样。如果你一直以来的犹豫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么……”
“你觉得自己在那些散人当中能够改变世界，照旧在我们当中能够改变世界？那些不屑于跟我们相助的人，担忧的是特务府过于庞大，会压迫能力者整体的生存空间。然而我们这些身在特务府当中的人，担忧的却是能力者在这个政权当中的比例太小、职位太低，以至于没法儿取代我们这个群体发出足够响亮的声音。”
“要说90事件，归根结底照旧相同的缘故。当年的冰王孙慕然有自己的心社，有那么多的能力者追随他——谁会不担忧？一个成熟的政权不会允许一个过于强大的独立团体脱离自己的掌控，就是今天的‘快哉风’那样的组织，都已经将老巢转移到了外洋。所以如果那些能力者真的计划改变自己其时的命运，只有两条路——”
“要么推翻它，要么试着融入它、改变它。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一直在期待。所以期待的结果就是，双方的矛盾最终无法和谐——以那样昏暗的结局收场。”
“所以你面临两个选择。是推翻眼下这个正在逐渐变好的制度、照旧像那些人消极期待——期待有人取代自己做出选择，尔后随波逐流。”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李真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在月色下一闪而过，少见的开朗爽快。
“其实我早就做出决定了。只是再让自己安一下心。”李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见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知道这里另有你这样的人。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明天带我去报名挂号么？”
应决然怔了怔，然后在李真的肩头捶了一下：“好小子，你涮我啊？”
李真嘿嘿笑起来：“既然逃不掉，接受就是了。”
应决然看着他的笑容，想了想：“其实你这事儿，挺麻烦。还真不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体检啊，资格审查啊，能力测试啊之类的事情都可以给你弄妥。但是说到就职——”
“你知不知道咱们守卫局的戴局长——就是跟你爸爸挺熟、住你家隔邻的那位，为什么一直没见你？”
“呃……人家是大官呗？”李真还简直不大清楚。
“要是真跟你搭架子就不会放你在基地里考虑这么久了。”应决然笑着摇头，“其实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欸？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李真故作惊讶。
应决然被他弄乐了，然后摇摇头，认真地说：“因为上一次，加上这一次，你的劳绩太大了。在你的身份没确定、夸奖令没下达之前，作为守卫局的局长，他简直欠好跟你晤面——他跟你碰面了，对你的劳绩就得给出个说法来。可是凭据内部划定奖励你，照旧凭据对散人的政策奖励你？一旦这个结果出来了，你的身份性质也就定下来了——”
“原来这么麻烦……”李真名顿开。也简直没想到，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这段时间里，还会有那么多的说法。
然后他问了一个挺俗的问题：“那……应决年老，你觉得能奖励我什么？”
对方显然早料到了他这一问，指指自己的肩膀：“呵呵，这个呗。你总不会想要金元吧？不外说到这事儿……”
他摇摇头：“还真就欠好猜。少尉是没跑的。要我说你这劳绩抵得上一枚紫星勋章加上其中尉衔——可是你年纪摆在这儿，就难说了。”
但他似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又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外也简直难说。”
“那……张可松呢？”
“哦——”应决然看着他，眨眨眼，“她不愿意现在进特务府，可以在这里就读啊。横竖咱们这个系统又不都是战斗单元。你俩照旧能待在一块儿。”
于是李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两小我私家在冷冷的夜里、坐在天台上，聊了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力比力类似的缘故，两小我私家竟然都觉得对方颇对胃口，话题很快就变得越发轻松自然。
李真将白昼北川晴明对他说的事情转述给了应决然。对方略一沉吟，竟是有些赞同北川的看法，于是李真也就舒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了另一件事——
齐远山和刘姨。只是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却觉得似乎过了一整年。进入基地之后与外界的联系一直是阻遏的，现在他们也该回到平阳了吧。
他们又都知道自己以前住的那栋屋子，一旦发现人去楼空……
因此他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应决然笑了笑：“你从前的事情大部门都清理洁净了。那边应该有公安局处置惩罚。其实你的身份，以后也都得重做——不外你此前接触的人太多，也就只能抛出去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打个马虎眼。”
“你如果还惦念着你那位朋友的话，我可以帮你走一趟。”应决然说着话，站了起来，“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说，但扯个谎照旧可以的。”
于是李真也站了起来。
他竟然快和应决然一样高了。似乎这具身体自重生之后就在向着人类最完美的形态发育着，想要将之后几年的时间浓缩到短短的几个月间。
应决然正色看了看他，然后抬起右臂，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提前祝贺你，李真。”
李真被他那种蓦地升出的凌厉气势熏染，竟觉得身上也紧绷了起来。
似乎充满无尽力量。
于是他挺胸收腹，将右手抬至与眉齐平，缄默沉静地回敬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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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公寓事件的视察陈诉出炉。作为知情人员，李真看到了一些不那么敏感的视察结果。
尸检证明，凶手确是龙浩天无疑。他本是一个C级能力者，却在本月觉醒了新的异能。这使得他能够排泄出一种名为“瑟尔妥胺”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在人类大脑当中原本存在，然而龙浩天可以通过吸入的方式令受体脑中积累巨量瑟尔妥胺，最终导致情绪失控，体现出极其严重的暴力倾向。
然而李真却未受影响。因为这涉及到李真自己，因而内容也就稍微详细了些。这得归功于他体内那些极端活跃的细胞——在觉察有过量的外来因子在大脑当中逐渐积累之后，它们就在第一时间里将其转化为了自身的能量，忠实地维持着这具肌体最巅峰的状态。
至于龙浩天的作案动机，陈诉中提到的是“恒久遭到歧视、排挤”。
既然使用了“歧视”这样的词汇，想必隶属学校里就有相当一部门人要肩负相应的责任了——李真绝不怀疑，将会迎来一次大换血。
然而应决然私下里向他透露了另外一些消息。
单单是歧视、排挤，虽然不会令他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更况且他最近的境况已经获得了明显改善。
第二个行动……则是印尼发生了一场政变。那原本就是一个军事独裁的国家，几位将军之间杀来杀去也是常事。但有心人都清楚——这是上届军政府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发怒了。
在这场政变内乱当中约莫有数十万人死于大屠杀，几个各人族被连根拔起。
龙浩天背后的家族虽然幸免于难，却也随之失势。
因此，他这个“质子”般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对于一个男丁众多的各人族来说，他这种近乎一无是处的子女也就酿成了弃卒。原本是计划下月将他遣送回国，却没料到他不知从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
然后一切变得理所虽然。
但即即是李真，也注意到了一点——“不知从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种语句应该泛起在一份视察陈诉当中吗？
总觉得这背后另有些什么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期待，然后接受同学们一次又一次地谢谢。
其实李真的心里有些异样——这些晃动在他眼前的面孔，都是那件事的间接促成者，甚至活活打死了金成恩。但如今却酿成了受害者，不光免于处罚，反倒会时不时地冒出“我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之类的言语来。
早知道，何须还那么做呢？
于是到了第三天，他将门一关，除了可松之外再也不见任何人了。
倒也没人叫他去上课。因为那些同学与其他的教职人员基本上都清楚了他的真实身份。对于这样一颗“明日之星”，想必是无人苛责的吧。
况且他也实在觉得那些课程如今看来有些索然无味……
他花上一天的功夫就能把一本书的内容牢牢印在脑袋里了。不外也是担忧可松所说的“你这样用脑子小心烧坏呀”之类的说法，他没敢试验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总之在与爸妈、可松相同过，而且最终获得“认可”之后，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于是不知不觉又捱过一个星期，到了一月份。
已经是2015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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