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深,花已落。
白雪未消,孤影立床头。
夕梦魂照旧站在那里,一直盯着窗口,那梨木制成的窗框上还留有斑驳血迹,若是细细嗅来,还能闻到淡淡花香,这花香甚至盖过了浓郁的血腥气味儿,让人陶醉在美妙的梦幻之中。
夕梦魂知道红薇接了那一掌,或许是活不成了……
他曾经为了那些虚幻的荣耀,责任,夺去了数以百计的生命。直到失去挚爱后又要同室操戈,泯灭人性时他才选择了逃离,流浪。
选择独自背负一切……
他不想再杀死任何人,死亡让他感受到了痛苦。他感受自己的胃在扭曲,酸水翻涌,险些要呕吐,就似乎第一次杀人时那样。
他不应杀死红薇,但是许多事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普通人看来那是一场妙手间的生死对决,但在夕梦魂看来那不外是……一个可怜人杀死了一个更可怜的人。
“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这句话说完,白易心已慢慢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徐徐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铁牌,上面钉着一根银针。
一根夺命的银针。
夕梦魂看了看那块铁牌和银针后,笑着说道:“看来她可能没有下死手。”
“为什么她没有用尽全力呢?”白易心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道。
他感受自己照旧使不上力气,看来是红薇在不知不觉中给他用了迷药。
“也许她想生存体力,也许……她喜欢你。”
白易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会死吗?
她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以后还会遇到她吗?
白易心没有问出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已没有意义了……
只不外,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已永远有了一朵美艳却致命的蔷薇花!
一朵不再会干枯的蔷薇花!
“这是我第三次救你了。”夕梦魂悠然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免费救人。”
“是的。”
“但我现在身上没有银子,我的朋友还没有回来,不如你先和我回房间等一等,如何?”
“有酒吗?”
“虽然有!”
盛阳楼后巷,这里不仅有着杂草丛生的土路,另有一个小小的酒铺。
酒铺很小很破,没有招牌,也没有门板。凡人需要弯下身才气进去,就算走了进去也只能屈膝坐在那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吃些难以下咽的工具。
现在,酒铺还没有关张,但也没有灼烁。
一个身穿黑衣,披黑斗篷的人突然泛起在了酒铺里。
不外,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发现土路上躺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就像枯萎的蔷薇一样落寞地躺在那里。
但,他依然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他听到了竹子敲点地面的声音。
又是一个女人!
一个像玉一样的女人慢慢地从他眼前走了已往。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现在,他似乎酿成了一块木头。
当那位像玉一样的女人消失在巷尾许久以后,他才慢慢起身,向着酒铺里屋走去。
里屋并不大,里面泰半空间都用来堆放杂放一些破得已无法再用的桌椅板凳,那上面都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个喷嚏就能让这里烟尘缭绕。
除此以外还坐着一小我私家,宁善和。
他面色痛苦,一只手正在揉按自己的胸口。
见那人进来,宁善和关切地问道:“老顾,红薇呢?”
“死了。”
“什么?她怎么死的?”宁善和惊诧道,他听到那人的回覆时激动得险些要站起来了。
那人没有回覆这个问题,他找了张勉强还能坐的椅子,仔细地擦掉了上面的灰尘后坐下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一个身穿黑衣灰袍的酒鬼。他的武功很高,轻轻一指,我就酿成了这样。”宁善和无奈叹息道。
“什么?黑衣灰袍的醉鬼,又是他!酒馆那次也是因为他,刺杀白易心才失败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红薇也是他杀的,对吗?”宁善和咳嗽着问道。
“应该……是的。”
“应该?”
“白易心武功平平,一定不是红薇的对手,现在看来能杀她的只有那小我私家了。”
“对了,那小我私家叫什么名字?”
“夕梦魂。”宁善和咬牙切齿道。
那人思索了一会儿后,摇着头说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外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应该会在江湖上留下痕迹的。”
“咳咳,你的意思是他用了假名字?”
“看来他并不希望被人认出来。”
宁善和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后,说道:“老顾,你的计划现在还能进行下去吗?你将白易心引来这里,本想先解决他,再搪塞洪方威山的。可是现在白易心还没有死,他们两小我私家加在一起恐怕更难搪塞了。”
那人急躁道:“这我知道,我们现在损失了四尸,红薇,另有安家庄的几十号杀手。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朴的任务,可是没想到……就算我们能完成任务,却不知道还要死几多人,我作为此次任务的领头,上面追究下来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老顾,你怕了?”宁善和试探性地问道。
“哼!加入御下府的杀手只有在死了以后才气离开御下府,我们的结局早已注定,我还怕什么呢!”
“哎!我本是名门令郎,只是追求一时刺激乐趣,才听信平东鹿的鬼话加入御下府的。没想到现在已是身不由己了……只希望不要把我的家人再牵涉进来了。”
那人听言,突然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恐怕一个月都不能用武功了。咳咳……”
“你喜欢红薇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宁善和有些惊讶。
“因为,我已想到了搪塞白易心和洪方威山的要领。”那人有些自得地说道。
“这和我喜不喜欢红薇,有什么关系吗?”
“有一些关系,你先回覆一下吧。”
“喜欢,我和她上过床,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喜欢她,哪怕我知道她的床上总有此外男人。”宁善和慢慢说着,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些羞涩。
“嗯,很好!为了能够搪塞洪方威山和白易心,我想向你借一样工具。不外不白借,我能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那人俯身已往轻声说道:“我能让你和红薇永远在一起。”
宁善和刚听到这句话时有些疑惑,但很快他的瞳孔开始放大,他开始恐惧!
他猛地向后跑出,希望能逃出这昏暗狭小的房间。
“嘭”。
宁善和已经应声倒在地上。被他碰翻的桌椅都重重的砸在了身上,灰尘在他身边不停地扬起。
他在扬尘中痛苦地挣扎,无力地哀嚎。
“顾无忌,你,你这个无耻的忘八!咳咳咳,你不得好死!你……”
宁善和一边叫骂,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桌椅,向着门口爬去。
突然,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一个酷寒坚硬的工具抵住了他的头颅。
这时,宁善和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
他乞求道:“不,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我……”
“嘭!”
一切又归于寂静。
那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本想走去收拾宁善和的尸体,但是他发现屋子里突然多了一小我私家。
一个玉一样的女人。
她静静地站在坍毁的桌椅旁,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丝杂尘,似乎那人间的污秽总会对她避而远之似的。
“看来你之前就发现了我,适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那人坦然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恐惧。
“不错。”玉珠冷冷说道。
“你现在想怎么样?”那人坐回椅子上问道。
“杀了你。”
“为什么?”那人平静地问道,语气依然没有张皇。
“因为我已听出了你的声音,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你确定你能杀了我吗?”
“你的武功并不高,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一把火枪只能打一颗铁弹,你只有两把火枪。现在,你双枪已用,而我长剑在手,你必死无疑!”
那人闻言,面不改色地说道:“不错,确实如此,不外我现在却想和你做个交易。”
“哼!你有谈交易的资格吗?”玉珠冷笑道。
“有,因为我也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就在你越窗而出,用轻功去追人的时候。你猜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哪些人呢?”
玉珠听言,嘴角有些抽动。
在片刻犹豫之后,她冷冷地问道:“什么交易?”
“你的任务是夺取白易心手上的那封信,对吗?”那人反问道。
“不错。”
“可惜你现在夺不了了,因为白易心身边有一个妙手夕梦魂。”
“那又如何?”玉珠不屑道。
“在你看来四尸的武功如何?夕梦魂以一己之力就能逼得他们不能脱手。”
“四尸,都是些废物而已。”
那人听言,立刻问道:“是你和黑厉一起杀了四尸?”
“哼!你倒不笨。”
“你们杀了四尸,等白易心赶来时,你又让黑厉他们阻止白易心前往安家庄,同时派人把我埋伏在安家庄的杀手全杀了?”
“不错。”。
“看来你并不想白易心死。”
“至少他现在不能死,那封信还不在他身上,只有他知道现在那封信在什么地方。”
“其实我有一个任务和你一样也是拿信,只不外我觉得这样做太麻烦了。把白易心直接杀了,那封信也会不知所踪,这样岂不是更简朴。”
玉珠听言,阴阳怪气道:“可惜,你失败了。”
“不,我还没有失败。”
那人起身,认真说道:“我们可以相助,我帮你夺信,而你只需要帮我杀一小我私家就可以了。你可以考虑考虑,夕梦魂是一个很难搪塞的人。”
玉珠犹豫片刻后问道:“你要我杀谁?”
“静心悦梧。”
玉珠也有些疑惑了,但随即她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哈哈哈哈……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计划,一个好买卖。”
话音刚落,玉珠已消失在月色之中。
黑暗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来自黑暗的人。
夜快要,天未明。
白易心和夕梦魂已在房中聊了许久,他们似乎真的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一样,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桌上还摆着几个银制的酒壶,壶上镌刻着美人醉酒,香卧玉枕的图案。壶旁还放着两个翠玉酒杯,杯中无酒,壶中也已没有酒了。
酒都跑到了肚子里,跑到了人的心脾里。
“你为什么要在酒馆里救我?”白易心不解道。
“我并没有救你,只不外是他们太谨慎了些,畏惧我在要害时刻脱手偷袭他们。”
“但我觉得他们的畏惧是有原理的,你的武功并不在他们之下。况且刚刚在楼上你又救了我两次,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比力有缘份吧,你看上去也不像一个活该之人。”
“哦!那你说说什么样人是活该之人?”
夕梦魂听罢笑了笑,将一个玉像握在手里把玩着,悠然道:“你先前为什么要将这几天的遭遇告诉我?”
“因为我想请你帮个忙。”白易心老实说道。
“请我掩护你?”
“是的!因为我觉得众人之中除玉珠外,有人是内奸。”白易心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所以你想让我去找出那个内奸是吗?”
“不错。”
“你就这么相信我?”
“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可以相信。”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那些相识已久的人,往往最受怀疑,那些初次晤面的人,却觉得亲近。
“恐怕你的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你还不愿意相信吧!”夕梦魂一语中的。
白易心听言,没有再说话。
“你很智慧,纵然再庞大的事也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来,但是你的江湖经验太少了。”
“是的。”白易心认可了。
在他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虽然学到了许多知识,但是对于江湖的了解他确实不多。
这一次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踏足江湖。
“我可以掩护你,也可以帮你找内奸。不外,我需要一样工具。”夕梦魂突然笑着将玉像放回了抬架之上。
“什么工具?”
“骨头,最好也给玉珠一根。”
“什么?”白易心有些疑惑。
“你并不相信我,你觉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告诉我这些只不外想让我和玉珠狗咬狗而已,这样你便能看出我们的破绽。”
白易心听言,便逐渐低下了头,就似乎一个做坏事的孩子被发现了一样。适才因喝酒而泛起的潮红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风白雪。
他发现夕梦魂不仅武功高强,江湖经验富厚,还很智慧。
他比白易心见过的任何江湖人都要强大和可怕!
“我不会掩护你,也没兴趣去帮你查内奸,你的事本与我无关。”夕梦魂悠悠说道。
“我知道了。”白易心无奈地说道。
“但是,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延兴庄,那里有一个我的老朋友,我想去看望他。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便分道扬镳。”
“你的老朋友是?”
“洪方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