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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第十四章 舅甥相见

生于望族 Loeva 4404 2010-12-03 18:27:21

    文怡心里突然有一种感受,这位恩人说话如此犹豫,似乎说的不是真名。刚刚听那位罗令郎叫唤,这个黑衣少年姓柳是无疑的,这也不是什么特此外姓氏,为何他要瞒着自己?

  姓柳……文怡突然想起刚刚在马车边上,他得知自己是平阳顾氏的女儿时,面色有些离奇,难道他跟顾家有旧?这么一想,她不由得记起,顾氏一族中,若说到谁跟姓柳的人家有关系,无疑是长房了。伯祖母于老夫人亲生的三堂姑,嫁的就是恒安柳氏,那也是世家大族。难道这少年,照旧顾家姻亲不成?!三堂姑只生了一位表哥,她前世虽然见过一面,却因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模样了。

  她犹豫片刻,试探地问:“原来是柳令郎,不知令郎郡望那边?小女子族中原跟恒安柳氏有亲,不知令郎……可是恒安子弟?”

  黑衣少年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才道:“虽是恒安人士,但……不外是偏系旁枝,不敢攀附皇亲。”

  恒安柳氏诗书传承百余年,在顾氏看来,已经是世家望族,但在恒安当地却算不上历史攸久。恒安府城内外周边有四五个家族,都是自前朝起就一直兴旺发达的人家,柳氏虽然也是当地世族,但因出仕的子弟不多,只是在念书人里有点名声,照旧托了柳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弟与当今圣上结识于微时,接着又科举出仕闯出了名堂的福,刚刚发达起来的。厥后柳家又有一女为亲王正妃,族长圣眷颇隆,因此外人说起柳氏一族,便先想起嫡支来。

  这少年说自己是偏系旁枝,意思就是他并非出自王妃娘家这一支,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认可了自己是恒安柳氏子弟。顾柳两家既有亲,那就不算是陌生人了。文怡稍稍松了口气,对他倒是更放心些,但看他的脸色不大好,又在心里犹疑:莫非是因为嫡系太过显赫,他作为旁枝,心里欠好受?

  文怡想到自己,也是旁枝身世,同样是嫡系显赫,虽然心里不会有嫉妒之心,但平日里受的气还少么?莫非这少年也是同病相怜?她一想到柳氏嫡系如今的主母就是长房所出的三姑妈,便认定对方多数是气焰嚣张或行事刻薄之人了,至少也是个面上装好人、实际却冷漠无情的,看待旁枝子弟,能宽厚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文怡便放缓了神色,柔声道:“小女子是平阳顾氏宣和堂一脉之女,也是旁枝身世,长房的姑母即是嫁到柳家,但小女子并没见过这位姑母,也是不敢攀附皇亲国戚的。”

  黑衣少年的面色却越发离奇了,望向文怡的目光中带着惊讶,又似乎有些名顿开。文怡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对方这样盯着自己,让人有些怕羞,不由得想起刚刚摔落马车时的情形,脸又红了。还好那黑衣少年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张婶站在边上揉着腰,听了小主人的话,觉得有些不妥。她倒没想到男女大防上去,只是觉得小姐不应这么说话。就算那位令郎是恒安柳氏的人,也不外是旁枝,小姐怎能随着人家的话尾,疏远起长房的姑太太来了?那可是顾家最显赫的一门亲戚了!老夫人和小姐两人无依无靠,在顾庄还不是靠了长房才气过上体体面面的日子?整天记挂这个,记挂那个,不跟长房多亲近就算了,居然还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疏远的话,哪有这样的原理?!

  于是她便带着几分懊恼之色,小声对文怡道:“小姐,那是外男呢,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能随便跟男子搭话?!这不合礼数!”

  文怡早已有几年不外千金小姐的生活了,出家人在外行走,哪里还记挂这些?不跟男人说话,哪里求得斋饭来?加上张叔张婶都不是她得用的仆从,因此她刚刚便没留意,现在听张婶这么说,才有些警醒,知道这是不合族中规则的,只是她见张婶一边干预干与自己的事,一边拿怀疑轻视的目光盯着恩人看,又心生不悦,沉下脸淡淡隧道:“谁随便跟男子搭话了?!柳令郎救了我的性命,难道我板着脸不理人,一个谢字都不说,才叫合礼数?!”

  张婶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小的只是怕外头人知道了,会松弛小姐的闺誉……”

  文怡冷笑一声,横她一眼:“外头人如何会知道?”

  张婶虽然见识有限,却也是顾氏一族的家生奴婢,从小侍候主人,自然会看人眼色,知道小主人这是恼了,也是警告自己的意思,不由得不安地震了动,牵动腰间患处,倒抽一口冷气,想起自己今天的理亏处,若是真的惹恼了小主人,翻出来说,几辈子的老脸就没了,说不定还要送到族里处置,那时自己另有生路吗?于是忙闭了嘴。

  张叔见婆娘吃了亏,也有些讪讪的。做了十几年伉俪,老婆的性子他最清楚,刚刚遇上劫匪,老婆居然只顾着自己死活,装晕溜了,丢下小姐一小我私家被马车拉了这么远,若不是遇上好人,小姐有个好歹,伉俪俩都逃不掉。可他当着主人和外人的面,又欠好说老婆的不是,心里闷闷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黑衣少年微微侧目,留意到文怡这边的情形,淡淡笑了笑,便象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绕着那捆了人的三棵树打转,时不时警告一声,或是上前将绳结绑紧些,取消了三人逃走的心思。

  天色徐徐暗了下来,已是日落西山时分,因这里是太平山西面,天黑得晚些,但前方的路已经徐徐看不清了。张叔张望了一会儿,担忧地转回来道:“小姐,舅老爷的人还没来,这里是山边,半日都没人经过,要不要……先往庄上去?趁着如今还能看见路,再晚些,就连路都看不见了。”

  张婶忙赞同:“是呀是呀,小姐,横竖又不远,骑着马已往,很快就到了。那马不是还能走么?天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冒出几个强盗来,这里只有柳令郎一个……”她看了看黑衣少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行不行啊”四个字。

  文怡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朝马的伤腿上看了一眼,便道:“我们家只有这匹马了,它伤了腿,须得好生治了才气再用。我一小我私家坐上去,还担忧会压坏了它,再加上你,它走不了两步就趴下了。”她又看了黑衣少年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身手如何,但刚刚他能独力制住发狂的马,那一人力敌三贼的蓝衣少年又能放心留他一人在此处,显然是有些凭仗的。她心里并不畏惧,反而还觉得很放心。

  黑衣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忙收回了视线,接着就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忍不住再望已往。

  他闲闲地在山路两边转了一圈,拣回一小堆干枝枯叶,点起一个火堆,然后用劫匪的刀割了一堆野草,手上忙活了一会儿,草草编成两个团垫儿,扔在火堆边,朝文怡点颔首:“顾小姐,你们站了半日也累了,略歇歇吧。”便转身走到半丈外,背着火堆盘腿坐下。

  文怡规则道了谢,看了张婶一眼,便上前寻了一个草垫坐下了。张婶见少年给自己也做了一个,也讪讪地小声谢过。

  天黑了。火光映着人脸,越发显得周围阴深,天气也徐徐冷了下来。文怡看着周围玄色的山林,隐隐听到狼嚎声,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恐惧……前世她也曾随师父师姐们在野外露宿过,十来小我私家围着火堆,不停地往里头添柴,一位师姐凌晨时分去了四周解手,便再没回来,天亮后,在十余丈外找到了沾满血的缁衣。那一晚,她也曾听过这种声音……

  悠扬的笛声响起,盖过了狼嚎声。文怡望已往,原来是黑衣少年不知几时吹起了叶笛,吹的是平阳一带民间传唱的小曲,歌词原是描述平阳乡间一户人家男耕女织、天黑后一家人围着饭桌和乐融融的情景。文怡听着熟悉的曲调,心情徐徐安宁下来,又有了几分好奇:他明明是恒安人,怎么会吹平阳的小曲?

  这一曲吹了一遍又一遍,延绵不停,不知几时,劫匪中的敦实男人和少年都随着轻轻唱了起来,后者唱得泪流满面,只有那瘦长眼听得烦心,仍在留意周围的情况,忽地震了动,耳边“飕”的一声,鬓边掉落了几根头发,一支草梗不知几时插在他耳后的树干里,他马上落下了冷汗。

  黑衣少年站起身:“人来了。”文怡吃了一惊,忙起身远眺,果真看到前方亮起了一排火炬。张婶迷迷糊糊地打着磕睡,一下惊醒了,蹦了起来,却又闪了腰,疼得她呲牙裂嘴。张叔却早已欢快奋兴地迎了上去:“舅老爷!是舅老爷么?!”

  来的真是文怡的亲舅舅聂家昌,他亲自带了八九个仆人,驾了一辆马车前来,蓝衣少年罗明敏骑马走在头里领路,一见朋友,便笑着叫道:“等久了吧?为了多找几小我私家,可花了些功夫!你再想不到,这聂家的少爷,你道是谁?!”

  文怡一见聂家昌,便认出他的模样,与前世讨要奁田时相比,稍稍年轻些,却比母亲过世那年看上去苍老多了,不由得眼圈一红,只觉得舅舅肯来接自己,此外就不重要了。

  她上前欲先见礼,聂家昌却飞身下马,冲上来扶住,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一小我私家出来了?!”又仔细端详外甥女儿,心疼地说:“你祖母怎么照顾你的?把你养得这样瘦!百多里路,居然只叫两小我私家跟车!若是有个好歹,舅舅岂不是要心疼死?!”

  文怡听得流泪,道:“都是外甥女儿的罪过,叫舅舅如此担忧。家中男女仆妇只有三人,派了两人跟车,祖母身边只剩了一位赵嬷嬷侍候,照旧嬷嬷到别家婶婶处求了一个媳妇子来帮衬,外甥女儿才放心出门的。这原怪不得祖母。”

  聂家昌吃了一惊:“那年我去奔丧,你们家明明另有二十来个家仆,怎的只剩下三人?!”

  文怡低头垂泪:“因人口多,开销太大,家里进项又少,因此……都遣散了……”

  聂家昌照旧觉得忿忿,但见外甥女儿面露为难之色,又记起有外人在场,也不多说卢氏老夫人的不是了,只问外甥女儿这些年身体如何,家中可有难处,见了外甥女儿脚边的肩负,得知是给自己备下的生辰寿礼,惊喜不已:“难为你有这个心,即是空手上门,舅舅心里也是欢喜的,还带这些做什么?!”

  文怡正为寿礼狼狈而欠美意思,听到舅舅这么说,又是尴尬,又是感动,小声道:“舅舅若不嫌弃,外甥女儿想借住两日,正好赶出件针线活来,补上舅舅的寿礼……”

  聂家昌喜出望外,再想不到卢氏老夫人肯放外甥女儿过来小住,忙道:“要住就多住几天!叫你舅母好生给你补补!”说罢叫过一个丫环:“阿樱,快侍候表小姐上车。”又柔声对文怡道:“好孩子,今晚进不了城了,咱们在前头庄上歇一夜,明早再走。舅舅已叫人去那里租屋子,等我们已往,地方也扫除洁净了,今晚陪舅舅说说话,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文怡笑着应下,想起黑衣少年那边,转头望去,看到他和朋友说话,转头向自己看了一眼,微笑着点颔首,便又转过头去。文怡心中有种怅然若失之感,继而警醒,心中念了几句佛,便由阿樱搀扶着,上了马车。

  罗明敏看着文怡上了马车,回过头对朋友笑道:“小柳,刚刚去报信时,看到那坏掉的马车,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女人是平阳顾氏的女儿。该不会……是你家那位尊长的侄女儿吧?”

  “小柳”笑了笑,淡淡隧道:“她是顾氏旁枝,应该是六房的女儿,就是前些日子在康城时,二姑姑提到的那一家。”

  罗明敏吃了一惊:“不会吧?就是……那一位?!”他眨眨眼,“瞧这小小的个头,又是瘦弱人儿,一点都看不出是你姑姑口中端庄大气又聪慧知礼的女人。你没弄错吧?”

  “小柳”摇摇头:“已经问过了,是她自己说,身世顾氏宣和堂,另有哪一家?只是……”他顿了顿,“刚刚……她问起我们的姓氏名讳,说是日后致谢,我并没有报上真名,只说是姓柳名观海,用的是你们几个玩笑时给我取的号。你可别露馅了。”

  罗明敏面露离奇之色,苦笑道:“你怎的不早说?!这聂家儿子就是聂珩那个病潘安,跟咱们在康城书院同窗过两年的,刚刚晤面,我早就把你也同行的事告诉他了,他是顾家小女人的表兄吧?!哪里瞒得住?!东行兄,你又不是见不得人,瞒她做什么?!”

  柳东行抚额苦笑:“这可……麻烦了,要是消息传回恒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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