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醒

　　一个不知在何方，也无名称的原始森林内，正午的阳光撒在寨子上，将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这是一个山贼城寨。

　　位于城寨正中的铁木吊脚楼内，满身刀疤的山贼寨主正戏谑的将一柄匕首抛给古榕：“来，作出选择吧。”

　　“是杀你的救命恩人和亲爱的小同伴呢，照旧杀这些颔首之交的村民们呢？”刀疤男子张开双臂，张扬着嘴角，微微俯身俯视着古榕。

　　“只要杀掉一方，你就会放我们走吗？”古榕仰头看着刀疤男子，内心尽是无奈——自己毫无反抗之力。除了遵守对方的游戏规则外，别无他法。

　　“是啊，我说到做到。只要杀掉你们中的任何一方，我就放走剩下的所有人。”山贼寨主愉悦的大笑，脸上的刀疤狰狞扭曲：“哦，对了。是任何一方哦。也就是说，你也可以选择自杀。”

　　“但是你会这样做吗？”

　　山贼寨主捏住古榕柔软的脸颊扯了扯，哈哈大笑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

　　———林亦飞的梦境————

　　【是杀你的救命恩人和亲爱的小同伴呢，照旧杀这些颔首之交的村民们呢？】刀疤男子的这句话在林亦飞脑中彷徨，接着，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突兀的影象断层，从七宝琉璃宗到了这个与世阻遏一般的森林；似乎是为了困住他和古榕专门设置的深坑；在要害时刻救下他们的秋秋；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泛起的山贼；以及最后的证据的，刀疤男子的话语！

　　救命恩人……是啊！救命恩人！他为什么会知道秋秋是自己和古榕的救命恩人？总不能是指秋秋独自留下拖住他吧！

　　先前几天，他便感应了违和。但他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线索。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了。

　　这是一场人为的局。

　　是七宝琉璃宗吗？林亦飞内心推测着。

　　“商队和乡村那么多的生命，都只是结构的棋子啊……”他低头自语，接着自嘲的笑了笑。

　　“我照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啊……”同样的自语，却不再是神魂的呓语，而是林亦飞发自内心的叹息。

　　他本无意逐鹿，只愿与珍视之人偏安一隅。但，不去引领时代的潮水，便只能被命运的车轮裹挟。

　　他突然感受自己恰似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无数次放弃，无数次划分，无数次的珍视之人离自己而去，永远的阴阳两隔。

　　祂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无数次放弃，无数次划分，无数次的重要之人离自己而去，永远的阴阳两隔。

　　他不想要一无所有，他不想要再一败涂地，他想要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

　　祂最后一无所有，一败涂地，被那名为修罗的神祇劈的神魂破碎，落入了时空乱流。

　　———古榕的梦境—————

　　古榕深吸了口气，脑中浮现出他短暂一生的回忆。

　　有秋秋将濒死的他和林亦飞从深坑中救出；有他们一起在河滨戏水，林亦飞依靠武魂将他和秋秋都淋成落汤鸡；有秋秋为了让他们两人逃跑而孤身留下面对残暴的狼人……

　　他们一起在山坡上看过日出和日落；他们一起在黄昏偷偷溜出来看夜空，无风无云，星河高悬；他们一起在森林的清溪里，感受过夏日的缤纷，有热浪，也有清流。

　　但是，也有刘浩君给了啼饥号寒的他一个馒头和十个铜币；有林亦飞在他们相识那天给了他一个苹果；有林亦飞陪伴了他数百个日夜，填补了他伤痕累累的心灵；有他在武魂殿感受到了没有血缘关系却无比温馨的家；有刘紫宸告诉他，等他成为魂尊，就能去看望刘浩君……

　　古榕徐徐举起了匕首。

　　他将匕首瞄准了自己的脖颈，却哆嗦着无法刺入。

　　倘若他的一生没有遇见刘浩君，没有遇见林亦飞，他便不会如此留念这人世间。

　　他本觉得生命毫无意义。他本无惧死亡。

　　但体会过温暖与家的温馨，他又怎能不眷念生命；感受过白昼的灼烁，又怎能忍受黑夜的长眠。

　　他放下了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徐徐走向了村民们。

　　“歉仄……”古榕嗓音哆嗦，眼角有泪：“我还想和林亦飞一起活下去……我还想要见到刘爷爷……”

　　“不要啊，榕娃子！俺给你吃过牛奶的，你忘了吗？”就在这时，一名村民突然对古榕作声呐喊道。

　　“古榕，叔叔给你吃过烤肉，记得吗？就在第二天的时候。”

　　“榕娃子，你现在穿着的衣服照旧俺一针一线帮你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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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的言语淹没了古榕。

　　“啊……”古榕张大了嘴，却难以发作声音，只有哽咽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

　　对自己弱小与无力的痛恨在不停的生长；对村民们的内疚在不停的涌现；对力量的渴望在膨胀。

　　但他不会改变他的选择。

　　他一定要活下去，和林亦飞一起。

　　“想好了吗？”刀疤男子徐徐走到了村民们旁边，手掌徐徐变为了狼爪。

　　古榕闭上眼，无言又艰难的点了颔首。

　　他作出了他的选择。

　　————林亦飞的梦境————

　　林亦飞深吸了口气。虽然自己推测这是一场人为设置的结构，但当下，他只能演完这场戏。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林亦飞徐徐举起了匕首。

　　“古榕……你一定要带着秋秋离开。”对古榕作出最后的嘱咐，林亦飞双手握紧了匕首，将其瞄准了自己。

　　微微吸了口气，林亦飞依然无法维持平静。对自己下杀手，并非易事。况且，这是一场人为的结构可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不会死。

　　但，岂论是否为局，他都市这么选择。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前是我给古榕铜币和馒头，以后，是你们去资助更多的人啊。”】刘浩君在离别之际时对他的嘱咐在耳畔回响。

　　或许是因为这位老人给了林亦飞如爷爷一样的关爱；或许是这位老人那言行如一的善良影响了林亦飞；或许是这位老人的言传身教，他总是告诉林亦飞与古榕，要用力量去掩护他人，而不是伤害他人；又或许，是在刘紫宸带走两人的那一夜，老人为了两人而宁愿放弃生机……

　　老人在林亦飞的心中，留下的烙印如此深刻。

　　“希望你信守允许。”对着错愕的刀疤男子露出一个微笑，林亦飞猛然用力，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噗呲！”

　　他作出了他的选择。

　　梦醒了。

　　梦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