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你替我去
晚七点,暮色朦胧,天还没黑透,一弯小月牙已经从东方升起。
拧上手里的最后一枚螺丝,陆辉将螺丝刀放得手边,拿起一旁的毛巾简朴拭去了额间的薄汗,刚抬起脑袋就看到正在店门口踢石子的姜宴。
女孩一身藏蓝色校服,正在路边来回踱步,心情看起来一脸纠结。
“宴宴?”男人望着那身影,眯了眯眼,提起嗓音唤了一声。
门口的人明显被喊得一怔,应声转过头,看到陆辉已经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这段时间陆辉带假肢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不少,加上男人天生身材高峻,如果不是切身了解,乍然看不出什么眉目。
“陆叔。”姜宴背着书包跨进来,如往常一样叫地亲热。
陆辉却明显察觉出她的异样,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工具,一边转头问她:“在外边傻愣着干什么呢!”
脑海里思忖了一路的路登时像是霍地卡在喉咙里,姜宴勾了勾唇角,对着男人摇了摇头:“没事啊!”
然而她的那点小心思终究是瞒不外曾经当过刑警的陆辉,男人转身睨了她一眼,顿了几秒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叔叔说。”
男人的语气饱含着关切,姜宴本能地想要再次摇头否认,对上陆辉探究的目光之后,阴差阳错地张开了口。
“陆叔,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
听到姜宴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语气,陆辉还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语调明显一扬:“怎么了?”
姜宴默默搓了搓自己的手掌,一脸真诚地乞求道:“您可不行以去帮我开一下家长会啊?”
细微的声线落下,陆辉转头注意到女孩紧张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一颗提起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家长会嘛!”男人眉目平和,很爽快地允许下来:“什么时候,我一定准时到。”
姜宴惊喜一愣,上前攀在陆辉肩头,满脸堆笑道:“明天下午。”
“啊,陆叔,你真好。”她忍不住在男人耳边叹息道。
陆辉笑着拍开她的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叔叔说,有叔叔在呢!”
姜宴站在男人身后,听着这无意间的话,明明直暖到心里,鼻头却莫名泛酸。
她使劲所在了颔首,“嗯。”
*
周五下午,又是一个大晴天,艳阳高悬天际,却少了夏季的炙热,多了几分耀人的暖和。
陆彧从图书馆回家的时候才四点不到,刚走进家门就听到卧室里传来消息。
平时这个时候陆辉都是在维修店里,他疑惑着放下书包进屋,才看到整个半趴在地上的陆辉,男人正双手撑着地,正用尽全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下半身还少见的套了一件西裤,陆彧瞧着这场景,几多有点讶异,他都几多年没见过陆辉穿西装了。
还没等他伸已往手,趴在地上的男人便猛地呵了一声:“你别动,我自己能站起来。”
“……”
听到陆辉这么一说,陆彧也就真的听话地顿住了脚步,身子斜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睥睨着地上的人,想要看看他是怎么像乌龟一样翻过身子来。
这样的场景,自陆辉失事之后,上演过无数次,他早就习以为常。
但抬眸一瞧,视线落在被甩在一旁的假肢上,发现上头沾着斑斑几点血迹,陆彧猛地向前一步,盯着地上的陆辉,冷冷问道:“你又去戴这一副了?”
陆辉背对着扭已往脸,像个小孩子一般,堵着气没吭声。
缄默沉静之下,陆彧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没顾得上陆辉此时还无助地坐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吼道:“我都说过几多次了,腿还没恢复别去带这个,你之前带这个发炎又不是不知道……”
一通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坐在地上的陆辉始终缄默沉静着,眼秘闻着深深的怒气,却强忍着没去发作出来。
陆彧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明明少了一条腿,却还硬是要逞强。
空气焦灼数秒,谁也没去说话,整个卧室平静地不像话。
不知究竟已往了多久,少年弯在腰间的拳头才松下来,他轻叹一口气,一把将地上的陆辉横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没事穿西装干什么?”陆彧小声吐槽一句,命令道:“这副假肢先被带了,等过阵子我带你去医院再去看看哪里不合适。”
陆辉黑着一张脸,像是遭受莫大的屈辱一样,又要起身去拿之前那一副旧的假肢。
脚还没落地就被从客厅里折返回来的陆彧一把摁住,少年轻蹙着眉毛,对于自家老头的倔脾气颇为不满,“今天不能再带了,没看到出血了吗?”
说着他打开医药箱,强行给陆辉受到磨损的伤口处上药,听着陆辉气息一直不稳,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怄气,绝不心软地说道:“今儿哪都别去,给我在床上躺着。”
陆辉听到他这么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行,我一会儿得出门。”
陆彧扔掉手里的棉签,“出门干什么?我帮你去。”
陆辉:“宴宴今天开家长会,我得已往。”
“……”
陆彧听罢,惊愣之余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好逸恶劳地说道:“你去开家长会,也不怕人家小女人嫌你丢人?”
平时嘴毒惯了,他也不怕伤老头的自尊心,说完回眸发现陆辉气呼呼的心情,莫名又是弯嘴一笑。
“宴宴在这边没什么亲人,我就是她的家长。”男人坐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彧似是被逗笑了,重新阖上医药箱,心里默默嘀咕一句:也没见他给他这个亲儿子开过家长会。
真新奇!
“你把轮椅给我搬过来,我坐轮椅去。”陆辉坚韧不拔道。
陆彧知道老头倔起来就跟头驴似的,但身体的事情他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于是严词拒绝掉陆辉的请求。
他以为老头会对自己破口痛骂上几句,却没想到陆辉意外地平静下来,坐在床边像是沉思了很久,才徐徐抬头说叫住他道:“你替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