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撞见相谈
长庆殿偏殿中，纱幔围绕着的床榻上躺着一名少女，床榻边站了几人。
原来，太子将虞娇从湖边一路抱至这最近的长庆殿的偏殿之中，又让紫竹先替她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寻常闺阁女子遇到这等事肯定是吓破了胆的，更况且虞锦年岁尚少，才不外十四岁还未及笄。到这长庆殿时，又昏睡了已往。
虞锦踏入屋内时，侍卫去请来的太医也正好行至。
这时，太子从另一间屋内换了身黑袍走了出来，刚刚进门的太医上前就要替他诊脉，被他摆手拦下了。
赵承逸道：“孤并无大碍，张太医，去给里面那位女人看看吧。”
“是，殿下。”张太医提着他那极重的木箱进了里间。
虞锦让采薇搬了张凳子放在床榻前，纱幔离隔太医与床榻。她自己进了纱幔之间，拉过虞娇的手腕，在其上覆了条白色的绣帕。
她这才轻言细语道：“张太医，劳烦您了。”
“女人不必客气，此乃老夫职责所在。”
说着，张太医取出脉枕让虞锦垫在虞娇的手腕下，才抬手隔着那方绣帕仔细地切诊。
良久，张太医收起手。
“张太医，我二妹妹可有大碍？”虞锦急切地询问。
张太医未言语，起身朝着太子行了一礼，才徐徐道来：“这位女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又加之冷气入体。待老夫开一张方子喝上几碗药，不日便可痊愈。”
虞锦微微颔首，答谢道：“如此便有劳张太医了。”
她又招手让采薇过来：“采薇，你且随张太医走一趟。”
“奴婢知晓。”
采薇应下，随即与张太医一同出了屋内。
太子坐在桌边，手上捏着茶杯，眸光落在虞锦身上良久。
虞锦付托完采薇之后，回过头就对上了太子的眼神。
她心下马上缠上一丝厌恶，但立即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嫌恶，只淡声道：“今夜多亏了殿下，否则臣女的妹妹可就......”
“总之，多谢殿下救了我二妹妹。”
虞锦说着，屈膝朝着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眉梢微动，搭在桌上的手摩挲着拇止亓玉扳指。
少顷，他道：“虞大女人不必如此多礼。”
“孤已派人去寻侯夫人和侯爷过来接二女人了，他们想来也应该快到了吧。孤另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赵承逸手指扣了下桌面，又说道。
他说这话时，留神注意了一下虞锦的神色。
今日应该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晤面，在此之前赵承逸虽部署了人黑暗打探过虞锦，甚是还暗自监视了一段时日，但这却应当是虞锦第一次见到他。
因此，他特地留意虞锦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虞锦与他书房里放置着的那沓纸页上所写的是否一致，又或者是有何差异之处。
甚至是想让自己快速在虞锦心中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可他想不到的是，此时现在他眼前的虞锦多了一辈子的影象。而对他，更是没有一丁点好感。
虞锦听闻，也只嘴里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端庄有礼地答谢：“劳烦殿下了，那便不再多叨扰您。”
说罢，她便屈膝行礼道：“恭送殿下。”
少女只轻飘飘的一声话语就让赵承逸霎时间愣住，心中纵有万般思绪，也皆在此时现在子虚乌有。
虞锦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但内心却是巴不得早点送走他。
多与赵承逸多待一刻，她都觉得是恶心自己。
赵承逸看着少女眼中真切的情绪，也未曾多想。只道是虞锦识概略，不似其他闺阁女子小家子气哭哭啼啼扭扭捏捏。
“劳烦虞大女人送送孤，今夜之事，孤尚且有些疑问想询问女人。”
话语一落，太子随即起身，手掌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襟与衣袖，尔后负手跨出了门，在前面走着。
虞锦眸底的情绪压了压，拢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由抓紧了袖口边缘。
他寻自己问些什么？要问为什么在偏殿房内的人为何不是她？又或者是那段时间里她去了哪里？
虞锦心中推测着，追随其后走了出去。
出了长庆殿，一路上两人间未曾言语，倒是夜里的微风清晰可闻。
赵承逸不说，虞锦也不主动相问。她倒想看看太子是否能够沉得住气。
缄默沉静间，两人来到了先前抓捕刺客的那个湖边。
这里是通去其他地方的必经之路。所以此时到了此处，虞锦也不觉得奇怪。
她在心底也都料想过好几种可能性了，就等着看赵承逸什么时候冒出头来。
果不其然，赵承逸停下了脚步。
虞锦装作不明所以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虽然她这么问了，但是心中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凝着眉，神情谨慎地反过来问赵承逸。
这一招叫——先发制人。
赵承逸剑眉微抬，指了指前方的假山和湖，道：“虞大女人应当没去过假山后吧？”
虞锦略一思索，颔首答：“回殿下，未曾。”
简直，虞锦长了这么大，多了一世的影象，却从未在影象中有过自己去假山的经过。
“行，孤只是随便问问，虞大女人不用紧张。”赵承逸看着虞锦的小脸，眉目染上了些笑。
“据我所知，虞大女人的简直确是去了偏殿里易服裳了，但是宫女却说虞大女人被刺客抓走了。”
“所以……孤想知道，从宫女离开到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女人去往那边了。”
“又可曾遇见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知道了什么事？”
赵承逸问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虞锦，想在她脸上看出有什么不寻常的破绽。
“如果……”
虞锦手指勾住腰间的裙带，摇头答：“未曾。”
她除了见过周以洺之外，想来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哦对，臣女倒是在偏殿外遇到了丞相。”虞锦又仔细想了想，又道。
“丞相？”
她怎么会遇到他？
赵承逸听此，心中也难免多加推测。这两人之间可曾有什么交集？应当是没有的。
纵使知道今夜之事实属巧合，但他却仍旧不放心。
于是，他又问：“虞大女人可是与丞相相识？”
虞锦摇头：“非也。”
“那？”赵承逸又问。
“今夜臣女与周相爷只是碰巧来长庆殿外的偏殿遇见，谈不上相识。”虞锦低着头抿着唇，话语浅淡。
听她这般回覆，赵承逸心中的疑虑取消了不少。只是对周以洺心有忌惮，也顺带着对虞锦多了些防范。
“虞大女人应当知道周丞相初初上任那年的大案子吧？”
片刻，赵承逸状若无意地问。
虞锦侧目，眉眼带着疑惑。她轻声开口：“略有耳闻。”.
“殿下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承逸面色稍有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道：“京中人皆知，从那时起，这大燕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是铁骑千万，而是权相周以洺。”
“嗯？”
虞锦面带不解，又问：“此话怎讲？”
“孤未便多言，只提醒女人一句，莫要与虎谋皮。”
赵承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虞锦，踱步往她跟前拉近了些距离，低声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虞大女人可要牢记孤今夜之言，切莫忘记。”
虞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讥笑得不行。但是碍于眼前此人照旧东宫太子，只得假情冒充地笑着曲意迎合。
简直离天大谱，伪君子竟然四处松弛真君子的名声。
虞锦心有不快，只得低语：“殿下，臣女也该回去了。如此，便不再多送殿下了，告辞。”
话语罢，行了一礼慌忙转身而去。
赵承逸看了眼少女远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轻笑了声：“虞锦是吗？我们来日方长。”
说着，也加速法式朝另一端走去。
此时，假山后周初提心吊胆地偷瞥了眼自家主子，感受自己快要被这满天的冷气冻晕了。
原本随着主子来此处是想查询一番今夜之事的，却未曾想才到这里没半盏茶，那太子与虞家大女人一前一后相随至此。
原本眉眼间神色已然冷淡不已的周以洺，在见到太子贴近虞锦时气息一瞬降低至极点。
周初闭嘴不言屏气凝神，就怕稍有不慎便被自家主子扔进湖里。
还好，虞家大女人看起来与太子没什么要说的，倒是那太子见人走了之后还说什么“来日方长”。
好了，这下似乎主子重生气了。周初默默地想着，也不敢作声相问。
只待周以洺缄默沉静片刻，开口言：“底细乏了，回了吧。”
周以洺单手负在身后，抖了抖衣袖，眸光扫过刚刚那两人站过的地方，轻声嗤了下。
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庸才，一个是闺阁里娇滴滴的世家千金，放到一起怎么看都不觉得能够相配。
也倒是那女人的身家极好，样貌与才气也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说是大燕京都的名门贵女也不为过。
只不外……
再转念一想，周以洺只觉得眼前又隐隐浮现那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和那对精致小巧的锁骨。
一时之间，少女的娇俏模样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来，他确确实实可能是魔怔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