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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沙漠

第五十八:沙漠的冬天

雾中沙漠 一罐樱桃酱 4279 2022-03-21 09:00:00

  大磊迷迷糊糊睁开眼,那些奇妙景象蓦地消散。

  他就躺在炕上,空荡荡的土房内只有自己。

  大磊神情模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甚至懒得去想。

  没多久,乔雨端着一碗水走进来,见他醒了,说道:“你睡了好几天呢,感受怎么样?”

  大磊死鱼一样的眼徐徐看向她,空洞呆滞。

  乔雨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攻击,但既然在世就要好好珍惜。就连韩空都破天荒的出去晒太阳了,这是个好兆头。”

  大磊眸光微闪,但也转瞬即逝。

  他静静地看着破旧裂纹的顶棚,一言不发。

  从那事后,大磊就变得浑浑噩噩。

  他经常坐在院子里,一边吸烟一边回忆已往的事。

  有时候是在古墓里惊心动魄的逃亡,有时候是在老家大院跟小海一起修自行车,有时候是帮祥婶洗菜跟祥叔喝酒,有时候是在沙漠里骑着骆驼晃悠晃悠的...

  不知不觉,他成为一个活在影象中的人。

  乔雨看着很是担忧,她怀疑韩空给的树烟里有致幻物,趁大磊不注意边把烟偷过来,然后走到村口丢到外面去。

  大磊也没嚷着找,开始啃手指头,他新长出来的指甲短得可怜貌寝,啃得破皮流血也不停。

  小海爽性搬出去和加奴一起住,屋子里只是剩下缄默沉静寡言的韩空、神志不清的大磊和过活如年的乔雨。

  乔雨对大磊有愧,总觉得他酿成这个样子有自己的责任。如果早一点告诉他,或者配合到底,说不定能坚持到他们走出去的那天。

  到时候大磊去医院,在药物的调治下加上情况的变化,病情就一点点好起来了。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或许是太无聊,她偶尔会找韩空说说话,这小我私家依旧望着窗外,日复一日,但大部门的时间都是缄默沉静。

  乔雨坚持了五天便放弃了。

  这期间韩空只说过一句话:“他与你纷歧样。”

  他手上的戒指已经生锈了。

  乔雨为了防止自己瓦解,每天坚持写日记,或者找族长和村民聊聊天。村民们死气沉沉,眼神黯淡无光,问一句答一句。族长反映迟缓,说话另有一口浓痰卡在嗓子里,污浊的眼总是看着天。

  乔雨有些熬不住了,甚至怀疑大磊的话会不会是真的?这些都是活死人?

  —“族长,我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棵子米是从哪弄来的呢,也没见到六鸢尾。”

  “这个啊...禁地有花,花有种子,种子能吃。”

  “禁地在哪?”

  “丫头啊,你不在这儿,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就在村子里嘛。”

  “不行啊,你的心不属于这里,你一直想走。”

  “...”

  —“查干,你老家是内蒙的吗?”

  “似乎是青海,具体记不清了。”

  “那你在这儿很久了。”

  “嗯,不外我影象力原来就欠好,怨不得时间。”

  唉...乔雨在内心里叹气,看来不是活死人,都挺有思想主见的。

  她自幼跟祖父在一起生活,听过许多奇闻异事,牛鬼蛇神的言论。但怙恃都是知识分子,很排斥祖父那套糟糠谬论,在学习上抓自己抓得很严,久而久之,她就酿成了中立者。

  乔雨相信有鬼、神,但一切都围绕着‘人心’。黄叔他们做多了亏心事,天道有轮回,自然会招惹不洁净的工具。大磊是因为受了刺激,所以神志不清醒。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一直配合着他,总会受到影响。

  她一直这样想,这样坚定立场,后面甚至开始逃避见大磊,生怕一看到他那副落魄的惨样,自己就会不受控制地同情接近。

  这样的日子平静到11月,塔克拉玛干沙漠迎来第一场雪。

  天色笼罩厚厚雪白,像一张巨大厚实的帐幕将沙漠的金黄和村子的阴霾,完完全全地阻阻遏开。干燥沉闷的空气骤然清新严寒,猛烈得要一切吞噬。

  一名年轻的男子踏着初雪走到村子里,他的心情既惊骇又惊喜,另有些难以置信:“这里...这里竟然有人?!”

  村民们依旧冷漠地看着他,目光充满警惕,小海站在人群里,俨然与他们融为一体。

  乔雨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遽扯着男子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问。

  男子名叫陆涛,喜欢旅游,结果迷路了。

  乔雨不解道:“为什么要来这儿旅游?名胜奇迹那么多。况且大冬天来沙漠,太奇怪了。”

  “那些著名景点地方我都去过,有点腻了想换换口味尝个新鲜。”陆涛有些欠美意思的笑了笑:“可惜任务没完成,还迷了路。”

  突然陆涛的笑容滞住了,眼前一名穿着破大衣面黄肌瘦的男人,正蹲在院子里啃手指头。他的头发乱糟糟地黏成一团,上面有白雪和灰尘,混成一团灰突突的,双目无神盯着某处发呆。

  “这是我朋友,大磊。”乔雨介绍完,喊道:“大磊哥,你看有人来了!叫陆涛。”

  大磊木讷地看了看陆涛,目光停留片刻继续转向别处,缄默沉静不语。

  乔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她又与陆涛聊了许多,将这段时间的憋闷一吐为快。

  眼下确实是1978年11月2日,陆涛来沙漠不外半个月,他体现明儿个天一亮就走,得在过春节前回家。

  “乔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你那个朋友就别带上了,我总觉得瘆得慌。”

  “这里气候严峻,冬天更是寸步难行,要不咱们等开春吧。”

  “不行,等开春年味儿就没了。”

  那一瞬间乔雨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是怕半路失事,照旧不信任这小我私家,照旧不放心大磊...竟然不太想走。

  “算了,我等开春吧。”

  当晚,陆涛睡在大磊和韩空那屋。可半夜乔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窗外有人影,她起身凑近后看清,是陆涛。

  他一小我私家坐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11月3日,陆涛一大早就打着喷嚏走了。

   11月3日,大磊精神丰满活过来了。

  他开始主动和乔雨说话,不再神神叨叨的说那些谬论,也不再排斥村子里的人,甚至还会诉苦:“你怎么把我的烟给扔了?”

  “吸烟对身体欠好。”

  “别扯没用的,你以后得赔我一条中华。”

  “一包破树烟换一条中华?!十几块钱呢太贵了!不划算,最多一包。”

  “行,说定了!”

  乔雨不明白大磊的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快,但也不敢多问,生怕多说一个不应说的字,这小我私家就‘死’了。

  那天晚上,陆涛坐在椅子上别别扭扭,迟迟不敢睡觉。屋里这俩人,一个不言不语跟死人似的,一个疯疯癫癫像着了魔。陆涛舔舐着嘴唇,许久,硬着头皮对那个身影开口:“你叫大磊?”

  大磊躺在炕上,不吭声也不转动。

  陆涛自顾自地说道:“我听过你的名字,是一个前辈说的。其时我在沙漠四周的镇子歇脚,招待所的房间是俩人合拼,同屋的人听我要来塔克拉玛干沙漠,激动地说他刚从那儿回来。”

  大磊睁着眼,默默地听着。

  “他叫吴周,高高峻大的得有一米九!他或许在沙漠待了一年半,受了许多苦,还劝告我最好别去遭罪。但我来都来了,不想中途而废。”

  陆涛继续说道:“吴周说他经历了一件很神奇的事。在沙漠一处废墟里,看见一个身上盖着干草的男人。其时吴周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自己一靠近,这小我私家突然说话了!神神叨叨的说沙漠有诅咒,还说特别恨一个叫大磊的人。结果刚说完,外面一只秃鹫扯着嗓子飞过,吴周回过神发现男人竟然不见了。他只当是自己的幻觉,只是比力真实。我听完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那个...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涛见大磊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屋子里的气氛诡异沉闷,他无心睡眠,坐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了,穿上大棉袄在院子里坐了一宿。冷风嗖嗖地穿透棉袄,他冻得瑟瑟发抖,却觉得比屋里舒服。

  陆涛出去以后,大磊的眼皮动了动。

  高高峻大...得一米九...

  如果当初听乔雨的话,顺着那行脚印往北边走,说不定就走出去了。

  大磊空洞麻木的心再次有了感受,却是无尽的苦涩。他一直在连累别人,顽强己见不听劝告,一步步将乔雨和小海拖进这个深渊里。

  他才是罪魁罪魁。

  那一晚,大磊的心情幻化莫测。

  愧疚自责事后,他决定放弃,甚至屏蔽陆涛话语里‘那段神奇的经历’。他只记得有人走出去了!这茫茫大漠确确实实有人走出去了!只要自己不再妙想天开,不再一意孤行,不再触碰那些他不应触碰的工具...

  重燃希望的大磊决定听乔雨的话,村子里都是平凡的人,没有秘密诅咒,没有灵魂附体,黑黑暗他只摸到过一个毛茸茸的头,就是乔雨...之前的种种都是自己冥想发生的幻觉。

  等开春以后就跟乔雨离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反驳。等出去了,挣钱给她买身新衣衫,鲜艳的草绿色,她穿这个颜色悦目。

  至于小海...大磊的心情骤然降落,比外面的气温还要低。

  上一次与弟弟说话,是什么时候?差池,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还在怪自己吗?照旧已经遗忘了呢?

  大磊想去找他,但却不敢。不敢看到小海冷漠的脸,不屑的眼神...自己早没了当年的戾气和胆子,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就剩一副没有灵魂没有性格的皮囊。

  他披着这层皮囊平静地过日子。

  沙漠的冬天深沉肃然,太阳挂在空中朦朦胧胧,甚至看不清形状。就像打散的鸡蛋液放入沸腾的锅里,咕噜噜地连成一片。日光清冷没有温度,照在脸上毫无感受。

  大磊望着村口发呆,外面早已白雪厚盖,云雾在上空缭绕。乔雨挽着他的胳膊,像母亲教孩子走路一般,带着他一步步走了出去。

  大磊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

  回来后在村子里闲逛,看到小海和加奴嬉笑着玩雪,俩人奔跑的身影转瞬即逝,他想再凑上去仔细看看,身体却被禁锢住了。

  “他永远是你弟弟。”一旁的乔雨说道。

  “或许吧,影象中的弟弟。”大磊有些失落。

  “小海一直被你掩护着,现在他也体验了一把当哥哥的感受,等新鲜劲儿过了就好了。”乔雨宽慰道:“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

  听到这话大磊有点兴奋,他现在全身心的信任乔雨,忍不住又问道:“是真的吗?”

  “虽然,血浓于水啊。”

  大磊情绪又降低起来:“他不是我亲生的弟弟。我俩都是孤儿,自幼一起长大,也算血浓于水吗?”

  乔雨一震:“不是亲生的?可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大磊看着小海刚刚停留的那片空地,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脚印,密密麻麻地踩在他胸口上,嘴里不停的重复:“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我刚开始都分不出来,但相处久了发现你俩性格纷歧样。”乔雨说到这儿,察觉到差池劲,急遽说道:“不外据说恒久待在一起的人,容貌就会相互影响。要否则为什么许多伉俪一眼就能被认出来是两口子,就是相处久了,才有的‘伉俪相’嘛!兄弟姐妹间也是一样的。”

  杂七杂八的画面忽地冒了出来...大磊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小海的脸...他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再面对这些回忆...他想老家的山、想老家的水、想收音机里的节目...甚至还唱起了歌:“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呦...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滨,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啊...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风车呀风车依呀呀地个唱呀!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村民们从窗户探出头,看着大磊唱歌,他们麻木酷寒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甚至另有人随着赞同。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呦,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风车呀随着那个东风转哪...哥哥惦念着呀小英莲...风向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哪,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

  此时的乡村似乎有了一丝生息,沙哑粗拙的歌声绵延起伏,像一条曲折干枯的小溪,歪歪扭扭地延伸看不见尽头。

  1979年,1月1日。

  元旦来临,乔雨看着脚下融化的残雪,混着泥土酿成污浊的污汤,雾朦缭绕散去,太阳的轮廓清晰可见,圆圆大大的挂在空中。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格外的好,盘算着是时候备些干粮了,再过一段时间就离开。

  圆而大的不仅是太阳,另有今晚的月亮。

  明亮皎洁,衬得众多长空蓦地失去了威严。

  这夜,韩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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