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章 一语道破天机

　　“有话都好好说，不许再闹，准备开宴吧。”

　　完颜忽兰招招手。

　　性情恬淡如她，此时也有些厌倦。

　　这两伙人基础就是水火不相容，遇到一起不闹腾就怪了。可她父皇非得让她从中当个和事佬，居中调停一二，省得越闹越凶。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饮宴。

　　可现在看，有什么用？

　　见完颜忽兰神色不愉，大兴国赶忙拱手解释道：“殿下，其实慷哥儿这回在安国寺赈灾，我也意外得紧；不外，就像殿下说的，赈灾终是好事，我们纵不能相帮，也不用去冷嘲热讽吧。”

　　“嗯，是这个理。”

　　“朝廷和大兴府在城外只设了寥寥几座粥厂，僧多粥少，流民成片饿死，城外都自发建了人市……这是事实！”

　　说到此处，大兴国转向李珂：“开城侯，你贵寓最近可从人市新买了不少奴婢，你对此不会一无所知吧？”

　　“赈灾之事，陛下其实颇为关切，奈何户部那些官员实在无能，调粮迟缓，各州官员又经年累月贪墨官仓储粮，以至于到了要害时刻，朝廷设粥厂反倒拿不出粮来了！”

　　大兴国叹息：“这次灾情事后，朝廷怕是要严惩一批怙恃官了。”

　　关于灾情现状，大兴国这些大臣子女几多是知晓些内情的。只不外这是个敏感话题，若非李珂接连挑衅，大兴国不会轻易开口。

　　李珂闻言冷笑，不语。

　　他身后的狗仔队员均低头缄默沉静。

　　灾情属实又如何，这与完颜慷懂不懂赈灾、是不是真赈灾完全是两码事！

　　仆散九斤这时却猛拍下桌案，粗鲁道：“谁说官仓没有粮食，俺爹说了，多的是！”

　　“俺爹说，赈什么灾啊，三省六部那些人，白食朝廷俸禄，基础就不体贴灾民死活。横竖都是汉人，死得越多越好！”

　　仆散九斤一语道破天机。

　　引得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接他这个话茬。

　　即即是李珂。

　　他纵有心借此还击，却畏惧引火烧身。

　　大兴国苦笑垂首，心道仆散九斤你这夯货到底无敌，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你非要大放厥词捅破这层窗户纸。

　　还“俺爹说的”……要坑死你爹仆散亮！

　　时下金国朝廷关于赈灾一直争执不下。

　　以赵王完颜洪、仆散亮为首的一派坚持赈灾，至少要保证一部门人活下来，保持各地劳感人口，制止地方动荡，伤及金朝国本。

　　阻挡派则以皇宗子、梁王完颜从恪为首，持的无非照旧酷绝人伦的汉人人口灭绝论。

　　这种调调，自金国占据中原立国之初就有了。

　　与汉人强大的繁衍能力相比，女真人自然就是个弟弟。

　　为确保女真族裔的绝对统治职位，控制汉人人口基数，在金国皇族内部一直大有市场。

　　不外有些事说的做不得，也只有仆散九斤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朴的人，才气掉臂避忌、堂而皇之在这种果真宴会上冒出来。

　　虽然，赈灾这事可以非此即彼，但到了朝堂上涉及到权力和政治，有些事就很难短时间内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了。所以朝中另有一派中立党，名义上明哲保身，约数十人，以尚书令大昊为精神上的领袖。

　　但有一点。

　　这世上基础不行能有绝对的、永恒的中立，人吃五谷杂粮，固有亲疏远近，另有情绪好恶，若非要较出个子丑寅卯，到了不得不选边站队的要害时刻，大昊终照旧屁股稍偏赵王一边的。

　　究竟大兴国与完颜慷过从甚密，也不是一两天了。

　　仆散九斤的话让完颜慷心中冷了下去。

　　完颜洪信上略提朝中对赈灾颇有争议，他就猜到了这一层，女真当权者其实并不在乎汉人灾民死活，这才是问题的要害。

　　想起上辈子国家优待少数民族的种种政策，他只能默默唾弃这万恶的旧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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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忽兰似是要故意岔开话题，主动向完颜慷道：“完颜慷，安国寺一家寺庙力量难免有限，若灾民闻风而去，他们预计也撑不了多久。还需大量筹粮应对才是，否则怕要引起乱子来。”

　　“公主所言甚是。我父王也在帮着筹粮，离京前备粮400石，不外远远不够……”

　　完颜慷说着，想起完颜洪信上所言，便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眼睁睁看灾民不停饿死……只是凭我小我私家之力，短时间内实在筹集不了几多粮食，如此，能否请公主相助一二？”

　　完颜忽兰深深审察着完颜慷。

　　片刻后才徐徐颔首道：“既然你开了口……我尽力，想想措施吧。”

　　“开设粥厂赈灾，不光行善行善，还为朝廷分忧，诸位力所能及，也不妨帮一帮完颜慷的。”

　　完颜慷一喜，转身环视四周。

　　李珂那四人直接漠视他，窃窃私议，理也不理这茬。

　　纵是前身所谓的死党，大兴国、御史中丞马贯中的儿子马亮，另有仆散九斤这货，都装作没有听见完颜忽兰的话，要么扭头望向别处，要么自顾饮酒。

　　别看刚刚大兴国一番“仗义执言”，支持完颜慷赈灾云云，但那不外是基于同盟阵线的一致对外，真要让他把钱花在一群不相干的流民身上，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至于李珂这些人本非良善，完颜慷自没抱什么指望。

　　但大兴国三人要害时刻也掉链子，难免失望。

　　不外他也心知肚明，倒不能因此就说这仨货就缺乏良知，跟李珂是一丘之貉，主要照旧骨子里……对贱民的蔑视和漠不体贴。

　　与之相比，这位完颜小姐姐与众差异，真不错。

　　完颜慷对完颜忽兰好感倍增，目光投向她，才觉察对方也在悄然注视着他，两人目光稍触即分。

　　其实完颜忽兰早就有赈灾的设想了。

　　这几日也和完颜慧暗筹了200石粮食，本准备让人送出城去匿名设个粥厂，这回遇上完颜慷在安国寺赈灾，她乐见其成，正好顺水推舟帮他开口筹粮。

　　嘴上说“尽力，想想措施”，实际也正思量，是否把筹来的粮食转交给完颜慷？

　　朝中对赈灾争议这么大，已脱离了赈灾的领域，徐徐沾染上了政争色彩，她作为天子亲女不能果真站队，借完颜慷的手去做，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横竖赵王是赈灾派。

　　她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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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这么久，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丝竹之乐响起，四个浓妆艳抹的舞伎涌入场中，飘扬长袖翩翩起舞，在完颜慷看来都是些搔首弄姿的简朴行动，没什么看头，比DY上扭蛇腰玩电臀的小姐姐差远了。

　　不知主位上这位完颜小姐姐，会不会跳热舞？

　　完颜慷托着下巴，暗瞄一眼她的腰臀。

　　一曲舞罢，众人已互饮三盏。

　　侍者取来投壶，这倒稍稍引起了完颜慷的好奇。

　　但李珂右侧一个淡黄面皮、长眉入鬓、身材中等的青年站起，向完颜忽兰拱手为礼道：“殿下，我觉得投壶甚无趣，咱们不如换个玩法，助助酒兴。”

　　完颜忽兰不置可否道：“徒单光，你想如何？”

　　徒单光蓦地转身面向完颜慷，目光咄咄逼人：“完颜慷，上回你我交锋胜负未分，不如再来赌斗一场！”

　　“你若胜，你不是要赈灾么，我便送你一百石粮食，可你若输了，那匹照夜玉狮子就归我！”

　　完颜慷心顿一抽，我去，要跟老子交锋？欺负老子不懂武功？

　　他还未亮相，仆散九斤在那边就鼓噪：“完颜慷，干他！还怕他？”

　　滚！

　　大兴国暗瞪仆散九斤一眼，凑过来低道：“慷哥儿，切莫上这厮当，他是瞄上了你那匹宝马！这厮是河北镇守使徒单停的庶子，天生蛮力，跟府里武师练武好几年，最近又跟一个蕃僧学武，单打独斗，上回你就差点输了！”

　　大兴国听说完颜慷病了一场得了失忆症，怕他忘了徒单光的难缠，赶忙提醒。

　　其实他这还说得蛮给完颜慷留面子，没直接说，你基础就不是徒单光的对手，照旧算了吧。

　　完颜慷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