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守宫砂，几个清客对望一眼，顾云山的脸色微微平静了些，这王冬虽然可恶，好歹没污了小姐，就让他死得痛快些，抬头见清客们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稽首道：“家门不幸，还请诸公谨口。”
“那是自然。”几位清客忙回礼道：“放翁兄放心，此事决无外传之理。”
顾云山点了颔首，付托笙儿道：“快去王婆，让她过来搀着巨细姐。”
笙儿允许一声，一溜烟去找人，几位清客见不是事儿，纷纷告辞，顾云山也不多言，一会儿王婆来了，解开霍桐的双手，扶着她走了下来，顾云山刚要转身去审问王冬，却听王婆惊呼一声道：“巨细姐。”
一转头，见霍桐正要往门槛上撞，王婆一把把她抱住，大叫道：“巨细姐，你这是怎么了？”
霍桐听她叫得惨烈，余光瞄了王婆一眼，却见笙儿正冲王婆眨眼，嘴角抹过一丝笑意，掩袖道：“父亲，我不活了，原来已经毁容发配，却又遭遇如此惨事，父亲，我没生路了，让我死吧！”她声音十分清亮，又是在顾府门口，此时天明，来来往往的人徐徐多了，有的见了这等热闹，探头探脑地过来相看。
顾云山的眼角一下下地跳着，面容显出极端的扭曲。
清客们都知道了，再被霍桐这么一闹，这事已经隐瞒不住了，他若是再迁就，怕是要被政敌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不仅官声会受连累，即是贵妃也要受损！
没有退路了！顾云山闭上眼，嘶哑着开口道：“笙儿……”
笙儿忙过来道：“老爷……”
“去，把王冬提到太太院子里跪着，我要就地审问。”顾云山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是。”笙儿一溜向书房走去。
顾云山转头看着霍桐，阳光暖暖，映照在女儿脸上，这个女儿自从先妻死后，他一直是陌生的，印象里总是缄默沉静柔弱，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自从出了那件事，更是不愿理会，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些惊讶，不仅仅惊讶，另有一种……
她居然有胆子这么逼他？
看来大丫头是置之死地尔后生了，想到这里，那满地的书卷现在眼前，长叹一声道：“蕴儿，跟我来。”
“是，父亲。”霍桐被王婆扶着，一路随着顾云山向袁氏的正院走去，却忽见一个婆子横斜里跑出来，见了霍桐，呜咽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没想到我刚刚去闺女家，竟出了这种事情。”正是徐氏。
霍桐咬着嘴唇道：“嬷嬷，一言难尽。”
顾云山阴冷静脸，加速了脚步，霍桐黑暗捏了捏徐氏的手，一行人很快到了袁氏的院子。
袁氏早就得了消息，原来想把王冬提到屋子里，笙儿几个却执意不愿，说是“老爷的命令，只让在院子里，太太照旧不要为难小奴了。”
袁氏一言不发，看着抖成一团的王冬，脸色煞白，忽地身边窜出一个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袁氏低头看着王冬，绞着帕子，抿了抿嘴……
正在此时，顾云山带着霍桐等人走了进来，袁氏的院子是顾府最大的正院，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两边是倒作厢房，院内种种四季花卉，因为袁氏爱果蔬，因此花卉大多是葡萄藤之类的果香花，廊檐绿油栏杆，站着一溜的丫头婆子，皆屏息而立。
“老爷……”袁氏站在丹阶上，面色煞白，强笑道；“我模糊听说大丫头失事了，这是怎么得了？”
顾云山幽幽的眸光，扫着袁氏的脸，一言不发，走到廊檐下，看着跪着的王冬，付托道：“拿椅子来。”
早有人提着椅子过来，让顾云山坐下，顾云山抬头藐了藐袁氏，又看了看霍桐，呵叱道：“不长眼的工具，就拿一把吗？”
旁人忙又搬来两把，顾云山指着霍桐和袁氏道：“你们坐。”
袁氏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木木地坐在椅子上，霍桐则眸光闪动，嘴角抹过一抹冷笑，低头坐下了。
“巨细姐，救命啊……”王冬看到霍桐，想起她故意骗自己，满腔全是恼恨，眼睛发红，赫赫了几声，似乎要扑上去，咬牙道：“巨细姐不是跟我说，你在这里早就呆够了，想让我带你出去的吗？怎么现在又凭空无赖小的，小的冤枉啊。”
他也不傻，如今只有死咬着巨细姐，才气有一条生路。
巨细姐要求跟下人私奔？
众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想想巨细姐的处境，似乎也无可厚非，与其在那院子里冷落至死，不如逃出去，兴许另有一条生路，因为许多人的眼眸看向了霍桐。
袁氏忽地低头，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霍桐神色静静，既没有发怒，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动了动嘴唇，看向了顾云山，徐徐道；“那日父亲来我的院子，说起从前教诲，女儿一日不敢忘。”
这话一出口，各人都看向了顾云山，见顾云山并没有阻挡，心情也没有意外，心里皆浮出一个念头，原来老爷去看过巨细姐！那么就证明老爷并没有彻底厌弃巨细姐，巨细姐出去是有望的，所以巨细姐……应该绝对不会蠢到与人私奔的！
“乱说，你明明说要跟我私奔的，我每次往你那里送米，你都明里暗里跟我说的，谁知道到头来……”王冬咬牙道：“顾老爷，我有证人！”
笙儿听了这话，一个耳光甩了已往，道；“黑心背主的奴才，到死了还要害人！”
这一耳光力气极大，王冬马上嘴角出血，却倔强不平，道：“我有证人，老爷若是不信，我做了冤魂也不平！”
顾云山面无心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老爷……”袁氏咳了一声，道：“事情照旧要弄个清楚得好，以免再污了蕴儿的名声，要不找那个证人问问？”
顾云山则藐了霍桐一眼，眯着眼看着这陌生的大女儿，他今儿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顾府后门，又恰巧遇到了王冬劫持，这一桩虽然可疑，却觉得大丫头再要算计，也不行能说动王冬去劫持她，所以他绝不怀疑是袁氏下的手，而且被大女儿给嚷嚷出去了，如今没法子，只能果真处置惩罚此事，其实也是想平息舆论，把祸根推到下人身上，既开脱了袁氏，对大女儿也有个交接，可如今情况急转直下……
难不成女儿真的自愿被劫持？
这可丢人抵家了。
幻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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