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据理力争的第二日,府里来了一位嬷嬷,手里拿着戒尺,身后随着十几名宫女太监。
我问她是不是璟珩派来的,究竟昨日我才‘口出狂言’。
她嗤笑一声,说圣上已经下旨赐婚,世子爷即将成为驸马。
依照本朝律法驸马本不行纳妾,但永宁公主仁慈,愿意替驸马收我做妾。虽有公主做保,可要进公主府,该有的礼仪教养也必不行少,这是规则。
瞧,这敲打人的话说的真是杀人又诛心。
原来他朝思暮想的人要与他结婚了啊,难怪他最近总不来看我了。
我低眉顺眼的说自己不会做妾,只想守着这个宅子。
我不想每日见到他们恩恩爱爱,我没有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
我怕自己会因为爱而不得越陷越深,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恶毒女配。
那婆子笑的愈发讥笑了,一脚踢在我腿弯,我一时受不住力直挺挺的跪在泥地上。
她高声质问我:可知道做驸马的外室会落个什么下场?
疼痛让我一时之间无法起身,正要与她呛声时,就见璟珩同公主一同泛起在了我的眼前。
公主泛起,周围已然跪了一大片人。
璟珩望着我蹙眉,我明白已经低入灰尘,可他照旧不满意。
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我知道自己出生便已注定该低入尘碾作土,可我不愿将自己的自尊奉予他们脚下踩踏,至少不能在他面前。
我狼狈的跪在地上,又倔强的抬着头与她们对视。
永宁公主神情始终淡然,恰似并不在意我是否行礼,偏生那管教嬷嬷却在公主唤了平身后,直冲冲的朝我奔来,狠狠的给了我两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痛,口腔内有铁锈的味道,就这么被打了,我自然不平气。
“公主并未怪罪我,你凭什么打我?”
“果真是个不成体统的!见到公主要下跪这是规则!规则立在这里我等奴才便要遵守,除皇亲贵胄及本朝官员坏了规则需请示,其余无论是谁,犯错了便要受罚,我等照纪律服务即可,基础无需请示!”
“我……”
“够了,快同公主谢罪。”璟珩沉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望向他,他的眼眸深沉的可怕,让我想起那日他说的话。
“奴仆要伺候好主子,主子也要与奴仆同心同德。你犯的错,皆会由他们替你受罚。”
想起瑞雪的下场,看着四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明白是烈日炎炎,我却如坠冰窟。
眼前逐渐模糊,我朝着永宁公主的偏向不停磕头认错。额头湿润,我却不敢停歇。我哪有什么尊严,在皇权面前尊严算什么。就算我自己不怕死,我又凭什么害死别人?
在我哭的没了力气后,公主却屏退了包罗璟珩在内的所有人,她亲手将我扶起,说要与我讲些体己话。
我与公主哪有什么体己话说?我知晓她定然是要敲打我。
在见所有人离开后,我抹干眼泪不死心的问她“你究竟是不是穿越者?”
她愣了愣,随后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恰似雪山消融,从中绽放出来一朵圣洁的雪莲。
明明是那么美丽的景色,却带着丝丝冷气,让人忍不住打颤。
她说她知道我说的那个世界,曾经是有一个异世之魂抢夺过她的身体,但是那人失败了,那人的影象也融入了她的脑海中,那人曾经历过的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播放,如同身临其境。
我忍不住问她可憧憬那个世界,人人平等。
我很纪念那个世界,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也该人人平等。
她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眼神逐渐酷寒。
她说“弱者才追求平等,我站在权利的巅峰,他人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我为何要崇尚平等?”
我无言以对,施暴者怎能真正的与被施暴者感同身受?若留下来的是与我一般的穿越者,或许另有厘革的时机。
她话锋一转,纤细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说:“坊间听说你的眼睛生的与本宫极其相似,本宫看着却是极为不喜。本宫天生尊贵,你不外出生勾栏之人,谁给你的胆子生出与本宫相似的眼睛?”
她波涛不惊的双眸里,稀有的露出了厌恶。
再厥后他们走了,她的敲打成了插入我心头的一根刺,基础无需触碰,只要一想就足够让我在夜里辗转反侧。
他与公主婚期已定的消息极为惊动,那个将杂交水稻带入这个世界的女人,早已被民众奉为祥瑞,黎民赞美着天作之合,民谣传唱着他们百年好合。
得知消息的那夜我无心睡眠,只是在院子里静坐了一会,便染了风寒。
他遣人带了郎中替我看病,随后披着夜幕急遽赶来。
他的眉间依旧带着浓浓的愁意,我想跟他说我不是故意生病,我没有任何想要争宠的意思,我想叫他不要来看我,我不想做害人离心的坏人,可我只能看着他憔悴的脸,如鲠在喉。
不知何时开始,他眼底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温柔。每每与我相见,眉心的沟壑总将我俩的心离隔千里万里。
我突然自嘲一笑,我忘了他的心从来不是向我靠近。
见我一笑,他眼神逐渐柔和,温声对我说:“你若不想随我进公主府,我便将这宅子赠你。我,也会常来看你。”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受,他恰似那悲天悯人的神佛。他分不得一星半点的真心给我,却又忧心我会被淹没在这吃人的凡间间。
他用最残忍直白的话,教导着我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可他已要娶妻。又何须再见我,何须用恻隐凌迟我?
心头千万的质问,只化作一句:“世子爷,我的眼睛与公主可像?”
我没由来的一句话让他微愣,随后他眼中的柔和散去,他的薄唇紧抿,像极了一把凌厉的长剑,不晓得他的回覆是否会将剑刺进我心头?
可惜他并不计划回复我,只是起身要走。我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世子爷,我的眼睛与公主可像?”
他们说过千次万次,可我却倔强的只想听他的宣判。
他悦目的眼眸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突然畏惧听到他的答案。
在我慌忙想要放弃追问时,他却开口解答了我的疑问,他说:“像。”
何等可笑,明明是我追着他要的回覆,可在他说完后我又突然开始埋冤他的狠心。
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心头似乎突然空了一块,四肢百骸开始无力。
我想攥紧他的衣袖,却恰似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衣袖自指尖离去。
难怪,难怪他总是坐在书房看我,难怪他话总不多。明白都是因为,我只有眼睛与他的心上人相似,我一开口就破坏了他的梦!
我看着他走出门外,我想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的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划过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