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秧
黎满月随王大婶在里屋易服裳,东光曜便在外屋候着。
这是一处十分普通的村舍,两间里屋,外厅狭小,还间起一处小空间用作灶子。
黎满月一边易服裳,一边扫视了一圈,这间里屋面积也不算大,地上和炕上却堆满了种种半成的手工制品。
“王大婶家里几口人?”她随口问了一句。
王大婶预计也觉得屋里杂物太多,急遽把炕上的杂物稍做清理,然后叹了口气:“原本是六口,我儿他爹前几年死了,我儿今年刚娶的媳妇,就是王妃适才见到的,红儿,另有她肚子里不到三个月大的孩子。”
黎满月点颔首,难怪她刚刚觉得红儿年纪不大却有些发福,还以为是天冷穿得衣服太多的缘故,原来是有了身孕。
她记得白昼的时候,王大婶说过,她的儿子就在北城门闹事的那群人中,似乎是叫黑牙子的。
她又在心里算了算,王大婶说她家有六口人,加上黑牙子,另有他死去的爹,总共才五口人,还少了一口是谁呢?难道这事情里面另有玄机么?
于是她开口问:“王大婶,白昼人多,我未便相问,你们那么一群人来见我,一定有什么隐情,现在没有外人,你不妨直说。”
王大婶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妃,你是个好人,我们不想拉您趟这趟浑水。”
黎满月料想,何弼把这些人拉走后,肯定又跟她们说了些什么,否则,王大婶也不会现在支支吾吾不愿开口。
“你放心,如果事情太大,我也没那个能力管,您且把您知道的和我说说,如果真有什么冤屈,咱们再坐下来慢慢想措施。”她上前,真诚地拉住王大婶的手。
王大婶抹了抹泪,无力地坐在土炕边上,断断续续地开口:“黑牙子他爹死后,我家能下地干活的人就黑牙子一个,厥后他娶了媳妇,家里开支更是不够,连田租子都交不起,欠了一堆债。”
“黑牙子下面另有个小妹,叫小秧,今年年初被那姓何的换去做填房,才总算把欠的钱都抵去了。”
听到这儿,黎满月一愣:“姓何的……何弼?”
王大婶点颔首。
原来王大婶家租的是何弼的田地。
而在幽州这种地方,甚至是京畿,交不起租子就拿女儿抵债的事并不少见,但她仔细想了想,何大人的九位姨太太她都打过照面,似乎没有一位叫小秧的。
她隐约觉得事情不简朴,于是示意王大婶继续讲。
“小秧嫁入何府以后,倒是过得不错,我们秧儿本就长得漂亮,姓何的也算没亏待她,小秧还经常拿工具回来接济接济我们……”
“可是,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都没有了小秧的消息,我去何府门口探询,结果,何府的下人跟我说,说小秧她……她……”说到这里,王大婶已经是泣不成声。
黎满月上前慰藉她,王大婶趴在她怀里痛哭流涕:“他们说秧儿死了!我说什么也不信,我找姓何的坚持,那个姓何的,居然说小秧是他拿钱买来的,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们的事……”
黎满月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原本笑脸盈盈的何弼,居然是个如此冷血之人。
“我们见到秧儿的尸体时,发现她满身都是被人虐打的伤痕,她是被人害死的!”王大婶咬牙恨恨道。
黎满月听着心一阵抽痛,想那何弼的九个老婆都不是善茬,像小秧这种软懦的年轻小女人嫁进入,还不被她们给生吞活剥了?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报官,让官府出头主持公正,但是何弼是府尹,黄龙府里的巨细事都要经他颔首,即便报官,想必照旧会被他最终压下来。
王大婶平复了一会儿,又开口了:“我们一家老小去衙门里闹了好几天,都没有人出头管,地租又欠了一屁股,幸好东爷时常接济我们,厥后赵大人也出头替我们伸冤,这日子才看到了些希望。”
赵大人……
这个名字她倒是不陌生,从来了幽州第一天,她就听说了,前任幽州刺史赵德玉,似乎是个好官,却带着一家老小,去长白山做了山贼?
“你是说,赵大人在任时,曾经接管过小秧的案子?”黎满月向王大婶确认。
王大婶点颔首:“原来已经查到姓何的家里去了,结果没几天,赵大人就随着那群土匪走了……”
此事简直蹊跷,既然这个赵大人是黎民口里的好官,也愿意替王大婶一家出头,为什么才刚查到何弼家,就去当山贼了?而且是举家一夜之间都走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所以,黑牙子纠结了甘田村一大群人去城门口闹,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记得那天,城门口的匪徒确实口口声声喊着:我们穷人也是有节气的,不要你们的臭钱!要你们偿命!
看来,小秧的死已经传遍了甘田村,各人都对富人的滥杀无辜十分气愤,所以,当林会长他们送银子过来的时候,才会激怒到他们。
说到这儿,屋外的东光曜突然开口了:“换身衣裳需要换这么久么?”
王大婶回过神,擦干眼泪,往屋外走,朝东光曜笑了笑:“东爷还怕我这么个老婆子会把王妃拐跑了不成?”
黎满月一身村妇妆扮从屋里走出来,东光曜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笑,更让黎满月觉得满身不自在起来。
小红把热乎乎的姜汤递给她,她吹了一口气,然后一饮而尽,身体里原本那股冷意瞬间被驱散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两人离别了王大婶一家,急遽而出。
这时候,离日出另有一两个时辰,整个村子一片寂静,东光曜就带着黎满月,顺着甘田村四周随意地走着。
一出王大婶家,黎满月就开口打趣他:“原来你照旧个有钱人呢。”
东光曜一怔。
“听王大婶说,你经常接济甘田村的黎民。”
东光曜淡然一笑:“我接济的可不止甘田村。”
黎满月却停下脚步,蹙眉望着他,额头青筋若隐若现:“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