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般异状突起,被围住的二十来名流寇,顿是忙乱无比。
他们下意识地开始掉头回窜,意欲逃出这个精心部署好的困绕圈。但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尖锐的唿哨传来。
这是李夔下达的进攻命令。
“砰砰砰砰……”
数十个布条引线烧得滋滋响的燃烧瓶,朝乱成一团的流匪一齐投扔而来。
有如一道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带着一道道长长的弧线激冲而来,转瞬之间,爆炸声四下响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耀眼的黄光四下闪现,熊熊烈焰四下翻腾喷涌,大股呛鼻的浓烟四下弥漫,无数喷溅而出的碎石与烂铁片,在空中咆哮飞翔,有如死神挥击的利爪,向拦隔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物体,狠狠撞击而去。
一时间,人的惨叫,马的嘶鸣,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混杂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更有甚者,一些倒霉的匪寇,甚至直接被燃烧瓶击中。
他们瞬间化成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人,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形态,嘶吼着四下乱窜,望之令人心惊胆裂。
这样可怖的场景,这样凶狠的杀戮,有如无间地狱。
“冲上去!将流匪们一举击杀!”李夔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仪刀,冲着一众仆人厉声下令。
“杀啊!”
王府的大门轰的打开,一众仆人手持种种武器,呐喊着向正乱成一团的匪寇猛砍而去。
刀剑入肉,发出沉闷的噗哧声;斩断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卟卟声,这些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匪寇,这些被炸得体无完肤的流贼,基础无法反抗,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
而李夔自己,亦是亲手格杀了一个正四下乱窜的匪寇。
这个可怜家伙,身上充满碎石与烂铁片,正疼得呲牙咧嘴,冷不防见李夔冲了过来,他甚至连一个啊字都来不及喊出,就噗的一声,被李夔一刀捅穿了心脏。
尖锐的刀尖,从这匪寇前胸扎入,又从他的后背直透而出,狰狞可怖,鲜血淋漓。
这是李夔穿越到这个晚唐时代第一次杀人。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人类的身体是这样脆弱,尖锐的刀剑捅刺人类的心脏,竟又是这般容易。
一时间,李夔甚至有种模糊感,好象自己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杀一只牲畜。
他一咬牙,一发力,复将仪刀从这匪寇的身体用力拔出,卟的一声轻响,带起了大团喷溅的血雾。
这名匪寇瞪大了眼睛,嘴里呵呵有声,在李夔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象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彻底死透了。
见到这厮就这般死在自己面前,李夔感受自已的胃,忽地泛起一种莫名的恶心。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文明人,这样用冷武器直接杀人的方式,照旧令他心下莫名颤栗。
不外,他迅速地将这种感受强压下去,又急急挥刀,朝另一名匪寇攻去。
一刀砍断此人脖颈时,李夔心下的不适感,反而减轻了许多。
原来,人类的适应能力,竟也会这般迅速呢。
相比第一次杀人的李夔,与他一道杀出府去的郑世元,其武功与应对能力,明显要强得多了。
只见他手持一柄尖锐的祖传宝剑,上砍下挥,左冲右突,在一片惨叫连连中,竟是杀得周围近乎无人敢于靠前。
而见得这些仆人得手,原本围堵在街巷入口处的村民青壮,亦是鼓噪上前,与被围在中间的匪寇战成一团。
被仆人与青壮两下夹击的流寇,见得这般场景,知是局势已去,基础就再无心对战。
此时,尚未受到严重伤害的三名骑匪,立即调转马头,猛叩马肚,竟朝那一众围堵的青壮,生生撞将出去!
人马一体,拼力强突,这般强大的攻击力,自是十分可畏。
拦在他们面前的村民青壮,一时闪避不及,竟有两人被狠狠撞开,惨叫着退向一边。
两名身着皮甲的骑匪瞅准空子,立即策马扬鞭,向外急急撤逃。
而他们后面那名骑匪,身着一件披挂式锁子甲,头戴一顶皮盔,看起来应是他们的首领。此时见前面两名骑匪逃出,他亦是猛磕马肚,意欲追随逃走。
而在这里,那已杀得一身是血的郑世元,见到此得异状,已是急急冲了过来。
“贼寇,哪里逃!”
他一声厉喊,竟将手中宝剑飞速掷出。
一道冷光闪过,只听得噗的一声,这柄尖锐的宝剑,竟然深深扎透了匪首外面那层锁子甲,直接捅入心脏,将胸前的锁子甲高高地顶起。
这名匪首,顿是惨叫一声,倒下马来。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名青壮冲上前去,高高举起手中的草叉,狠狠地扎入他的后颈。
这名匪首,立时气绝,再无半点转动。
而见到这名匪首已死,原本还在死命挣扎的六名步匪,马上再无勇气对战下去。
他们有如泄了气的皮球,纷纷弃了刀剑枪戟,伏跪于地,哀哭求降。
一众仆人与青壮杀了红眼,正欲再度上前,将这群哀哭求降的怂货给一举捅杀,却被李夔高声喝止。
“他们既已投降,不要再杀了!去,把他都捆起来!”
仆人们高声应喏,纷拥而上,用麻绳把这六名匪寇,给捆了结结实实。
李夔走上前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向这群被捆扎如粽子一般不停哆嗦的六名俘虏。
“说,你们有几多人,又是哪里来的?”
他这厉声一问,气势欺压,那六名俘虏抖如筛糠,他们为了保命,竟是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家的情况给抖了个洁净。
原来,这股匪寇原先是黄巢部下,随着他东征西战,还曾打入长安,逼得唐僖宗李儇急急出逃。
厥后,随着黄巢败亡,这股约有五十多人的败兵,急急向西逃窜,来到凤翔府地界。就此遁入山林,化为流匪,专以打家劫舍四处抢掠为生。
他们在凤翔府四处掳掠,官府自然也时不时地对他们加以攻击,所以这股流匪的人数越来越少,从五十多人,渐减到不到三十人。此番来攻打崔家头里,乃是看准了此处为官道要地,又有富户人家在此,遂计划要集齐全部戎马,好好地掳掠一番。
于是,他们先派出一名流寇,假扮成老乞丐,躲在那马蹄岭山腰处的破庙中,以这里为暂时的落脚点,来打探村中的情况。
却没想到,这厮时运不济,才刚到这里落脚,便碰到了春莺自焚一案。结果那陈三被仆人所逼,逃窜上山,竟然在情急之中,反杀了这名流寇。
于是,本部的流寇等了好几天,都没有获得消息,感受不正常,遂又派了一名流寇扮成打柴人,径自来村中检察,这才知道了那名流寇的死讯,同时也了解了现在王员外府中情况,决定要趁此良机,好好地打次秋风,将这王员外府给彻底地掳掠洁净。
于是,他们此番兴冲冲前来这里,本以为还会如先前那般,在村民没有预防的情况下,将这王员外府邸给杀掳一空,再把整个村子给彻底洗劫一遍。结果没想到,他们这番前来,却是正中了李夔的埋伏火攻之计。贼寇们全无预防,又被火攻烧杀,终至大北亏输,全军淹没。
听完这群人的哭诉,李夔的脸上,却泛起一丝隐隐的笑意。
哼,这帮杀人越货手上沾满无辜黎民鲜血的家伙,没想到吧,你们会在这一天,栽在老子手上。
这时候,老关头急急上前,向李夔禀报此番战果简直切统计。
“禀铺长,我等此战,共杀掉匪寇十八人,逃走两人,俘虏六人。缴获皮甲三件、锁甲一副、刀剑十五把,枪戟八把、重锤四柄、活马坐骑一匹……”
听到老关头喜孜孜的讲述,李夔脸上的笑意愈发现显。
他还未回话,却听得远处的郑世元一声惊叫:“哇!了不得,匪首的这匹马,竟是府院法直官曹正铎的坐骑呢!”
听到郑世元这句叫唤,李夔心下一怔。
不是吧?
这府院法直官,在节度使的手下官职中,乃是专管司法刑名之主官。怎么这名匪首的坐骑,竟然是那府院法直官曹正铎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快步已往,便听到那郑世元急急说道:“李铺长,这匹坐骑,鞍鞯上铭了曹正铎的官印,确是此人之坐骑无疑。铺长你不知道,曹正铎这匹坐骑,乃是从甘州回鹘商人手中高价买得,极为雄骏,日行千里,被其视若珍宝。而在一个月前,曹正铎从凤翔府出发,前往宝鸡巡查,路上遭遇匪寇掳劫,手下泰半被杀。他作为节府法直官,幸得路上只穿了便装,又躲在尸堆里装死,这才勉强捡得一条性命。不外,他身上之钱钞以及这匹他最喜欢珍视的坐骑,自是落入匪寇之手,令他痛恨不迭。没想到啊,于今在这里,竟可重新寻获,真是难得,难得啊。”
郑世元连连叹息,李夔双眼顿是一亮。
他拍了拍郑世元的肩膀,微笑道:“世元,你今日既得获曹府直之坐骑,那某就好事做到底,再送你一个官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