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表兄

　　宫殿之外侍卫林立，台阶下，裴青禾与裴铮并肩而立。

　　路过的宫婢太监们时不时偷偷朝这边投来审察的视线。

　　裴青禾捏着香囊的手慢慢收紧，逐渐意识到了不妥。

　　是她糊涂了。

　　她本欲与裴铮斩断不清不楚的情愫，却还在公开场合下送予裴铮香囊，岂不更令人误会。

　　从前，裴铮救她，以周全的礼数待她，却从未说过恋慕她。

　　他前世会允许娶她，想必也是看在公主府竭力救他的份上。

　　他本意或许是不想与她扯上关系的。

　　裴青禾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秀眉微蹙。

　　如此一来，裴铮不愿收她送的工具，她只得另想措施谋求后路。

　　她收起香囊，理美意情后，抬头看着他，盈盈笑问：“圣旨已经送去魏王府了吗？”

　　裴铮：“还未。”

　　“那你现下要出宫吗？”

　　“陛下留了裴铮在宫中多住些时日。”

　　留住宫中？

　　裴青禾眼神微闪，眸底快速划过什么，转瞬即逝。

　　既是留住宫中，她便另有时机。

　　裴青禾想着便放松了心情，“此地不宜多留，世子请——”

　　说着，她对裴铮行了个礼。

　　裴铮未动，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语气辨不出态度：“郡主客气了。”

　　裴青禾不以为然，道：“这是应有的礼数。”

　　裴铮难得蹙起眉，且深深望着她。

　　他听到她说：“从前是青禾冒失，您是青禾的表兄，如今这才是这是应有的礼数。”

　　裴铮未多说，受了她这份礼，只是在转身离开之际，说了句：“这可不像你。”

　　裴青禾跟在他身后，不由苦笑。

　　从前是觉得他对她也有情意，刚刚在他面前放纵了许多。

　　如今死了一次的人，又见识过他的冷漠与狠心，她哪里还敢像从前一般缠着他。

　　终归，他与萧檀及未来或许都是顾北宁的人。

　　她惹不起就是了。

　　-

　　出了宣德殿，裴青禾要回玉蓬殿，裴铮则前往宫里为他部署的住处，二人顺路，便一同朝御花园偏向走去。

　　只是往日在裴铮面前总是生动开朗的裴青禾，今日一言未发。

　　裴青禾倒非刻意，只是想不起要与裴铮说些什么。

　　说多了怕说错，倒爽性不言不语。

　　路程不远，眼看着快走到御花园，两人该分道而走之时，走在裴青禾前面的裴铮突然停了下来。

　　裴青禾怔住，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他忽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手心。

　　紧接着，从她手中拿过香囊，戴在了自己腰间。

　　裴青禾看傻了眼。

　　他……不是不愿接吗？

　　“还气吗？”他问她，声音温润，又含着一丝暖意。

　　裴青禾眨了眨眼，他难道以为她在为他不收香囊之时而不悦？

　　裴青禾心思百转千回，道：“青禾不敢。”

　　小模样看上去，认真是灵巧到了极点。

　　是裴铮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他静静望着她，眸色深深。

　　这时，自他们前方过来两个小宫婢，宫婢们正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

　　“真的假的？照你说，顾小姐是中邪了？”

　　“可不是么，掉进那么深的湖水中却未殒命，且醒来之后行事怪异，可不就是中邪了？”

　　“据说陛下生辰之时，会诏镇北王回京，到时候，那顾小姐也会一起回来？”

　　“那是一定！”

　　“……”

　　两个小宫婢往另一条宫道走去，自始至终未发现裴青禾与裴铮二人。

　　裴青禾将小宫婢的话尽数听了去。

　　她死死攥紧了藏在衣袖的手，连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

　　难不成顾北宁即是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裴青禾闭了闭眼，抬头望向神态平和的裴铮，语气含了些讥笑：“表兄可曾听说过镇北王？”

　　裴铮瞧了她一眼，颔首：“这是自然。”

　　“那镇北王之女顾北宁呢？”

　　“幼时曾见过。”

　　见过？

　　裴青禾不以为然。

　　他见过的不是厥后的顾北宁，他见过的，是落水惨死的顾北宁，真正的顾家小姐。

　　裴青禾又问他：“表兄如何看待此人？”

　　裴铮神色淡淡，“裴某与顾小姐并非熟识。既非熟识，又怎可妄论人言。”

　　裴青禾闻言不语。

　　裴铮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他说：“裴某听闻顾小姐身子孱弱，前几日更是不慎跌入湖中，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裴某还听闻，顾小姐醒后性情大变，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便如同郡主一般。”

　　他最后一句话落下，裴青禾神情微顿。

　　也对，她在他面前变化如此之大，他若未察觉到，才是件怪事。

　　现在二人已行至岔路口，裴铮见裴青禾不想与他多说的模样，便开口道：“听说郡主在为陛下誊录道经。莫要误了时辰，快回去吧。”

　　裴青禾顺着他给的台阶下，“青禾告辞。”

　　“无论如何，裴某照旧谢过郡主今日赶来相救的膏泽——”

　　“表兄不必客气，你我同为裴姓，理所应当即是一家人。”

　　说完，裴青禾转身离开。

　　裴铮却在原地未动，回味着裴青禾的最后一句话，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深沉了些许。

　　裴青禾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过头看向裴铮。

　　他也已转身离去。

　　裴青禾不由得伫步，望着他那如竹的背影，她感谓良久。

　　她想不通。

　　究竟是什么让裴铮酿成了厥后那副狂虐暴戾的模样？

　　“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男子诙谐搞笑的声音乍然泛起。

　　是心动？

　　裴青禾回过神，面无心情的扭头看向躲在草丛中的齐醒。

　　齐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裴青禾：“弘一天师，你以为你很诙谐吗？”

　　“……”

　　“我——”

　　我不就是唱首歌吗我怎么你了？！

　　齐醒被噎到说不出话。

　　裴青禾呼出口浊气，自顾自往玉蓬殿偏向走，“你怎么来了？”

　　齐醒愣住，对啊，他是来做什么的？

　　下一秒，他一拍脑门，哎呦一声，道：“差点忘了正事！我跟你说，这宫里头出大事了！”

　　-

　　齐醒领着裴青禾回到玉蓬殿时，且爬上房顶后，裴青禾看见玉蓬殿院里围着密密麻麻一群人。

　　仔细一审察。

　　是容妃宫里头的人。

　　她们正守在偏殿门口。

　　裴青禾沉思片刻，问身旁的人，“容妃知道沈秋娉与裴倾的私情了？”

　　“何止啊！”

　　齐醒一幅吃到大瓜的模样，“我听说，今日这两人被容妃捉奸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