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达止怕疼怕死,在敬月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一般真传门生,哪怕资质根骨差到不能看,半年时间也足以跨过采华和冲关,开始进行周天蓄气。
这家伙的资源配景比两个真传门生加起来都富足,可他入门两年,却仍彷徨于冲关前夕,把他老爹和老师愁得胡子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把姜达止收作真传的楼姓宗师,可以说是宗师堂中最心累的那个,原因很简朴,有朝廷管着,姜达止同样需要经受考核和比试,无法达标就有被逐出师门的风险。
为了给自己和老友遮羞,楼姓宗师每个月都得想法子帮姜达止蒙混过关,什么降低考核预期、转嫁发现缔造、组织见义勇为、买通比试对手的招数,险些用了个遍。
可再多的法子,也经不住没完没了的搞,朝廷派来羁系宗门的唐宗师嘴上没说什么,但姜、楼二位宗师很是清楚,人家不外是卖个面子而已,继续乱来下去,早晚要东窗事发。
眼看着第三个学年的第二个月都快要见底,姜楼二人也着实想不出新鲜法子,让姜达止继续通过月末小考。
结果就在考核当天,两位宗师获得了一个让他们喜极而泣的消息。
姜达止要冲关了!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激动。
在亲耳听到安永生夜赴安宁庙的壮举后,姜达止便开始了长达两天之久的心理斗争,而类似的心理斗争,在已往的两年中,进行过不知几多次,每次都在最后关头被恐惧取消。
实际上,姜达止不行能不清楚,敬月同窗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他凭借“雄厚基础”,在黄字班当了一年半的班长,真真不是什么色泽的事情,每回比试,各人都抢着成为他的对手,理由嘛,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横竖姜、楼两位宗师从未明说,但输给姜达止的敬月门生,总能获得诸多优待。
真正促成姜达止下定决心的直接原因,正如袁道林所说,是他亲眼目睹苏大账房的潜龙升天,以及安永生的崛起经过。
姜达止曾经将苏寒视作偶像,当年他和袁慎等一众侠二代,都希望长大后能够成为苏寒那样的人,然后浩劫来了,苏寒废了,外界都认为苏寒被打得一蹶不振,许多孩子受到影响,人生轨迹发生变化,袁慎深受触动高昂图强,姜达止则因此发生心魔,既然妖孽如苏寒都难逃落寞,那么学武另有什么意义?
于是,苏寒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自己只是蛰伏,便马上让姜达止的心魔消去五成。
而眼睁睁看着安永生从名不见经传,到大放异彩,再到获得同窗认可,姜达止剩下的一半心魔,又被抹去九成,只因姜达止“故态复萌”,很是想像安永生那样,受人尊重。
姜达止也不是没心没肺的货色,每次看到老爹和老师唉声叹气,他也会随着自责难受。
这一次,姜达止决定雄起一回。
不就是个死吗?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爷们儿又是一条好汉。
话虽如此,姜达止照旧把准备事情做到极致,除开将老爹师傅都叫来护法,白骨生肉的极品伤药也准备了一大堆,更是专门开了一间大号的修炼密室,确保万无一失。
至少就结果而言,准备得如此细致,不算浪费功夫,姜达止凭借雄厚基础,平安无事的连冲三关,迅速通过及冠冲关,进入周天蓄气阶段,只是冲关历程难免要触碰脊椎神经,把姜达止疼得汗如雨下,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好不容易熬过来,这家伙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安永生,劈面好好谢谢他,同时,姜、楼两位宗师,也想谢谢安永生把他们拉出苦海,然而三人找遍了整个敬月宗,都没能发现安永生的影子,最后寻到白易沙那里,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八月月底,秋闱放榜。
安永生结束小考,基础没去费心头名不头名的事情,直接离开宗门,陪着堂弟齐心远去期待科举放榜了。
就像齐心远认定安永生一定能在观月问心满载而归一般,安永生也觉得齐心远真有可能在十六岁的年纪便成为举人。
举人!
古代社会,无数念书人十年寒窗,就是为了一个举人身世,实现阶级跨越,施展自身抨击。
成为举人后,便已经拥有担任县令的资格,如今大夏一统中原六十余年,正处于上升阶段,还未泛起官等人到人等官的转变,所以只要中举者有入仕想法,经过一番培训便能带着师爷直接上岗。
有一个词叫破家县令,证明举人的意义,非同小可。
不外选择直接入仕的举人并不多,秋闱只是小龙门,春闱才是大龙门,中举者没谁不想再扑腾一下,拿到进士身世。
大夏立国至今,念书人已经内卷得不成样子,六部尚书、总督巡抚、殿阁大学士等顶层高官,基本都由进士担任,举人在政界上愈举事以冒头,因而举人只是重要跳板,进士才是腾达阶梯,齐心远哪怕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中举,这段时间也并未放松学业,在安永生刻苦习武的时候,他也在令德书院中埋首苦读。
两兄弟仅仅隔着一座文瀛湖,却从未见过一面。
……
府城唱经楼前,早已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被清理得干洁净净的通告栏,时辰一到,衙门便会派人将金榜贴在上面,凡中举者,尽数登名。
秋闱放榜大事一件,围聚而来的不光是应试学子,另有无法计数的府城黎民,各人都想亲眼看看谁会成为未来的官老爷,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官府不得不派遣人手维持治安。
站在人群之中,安永生四下寻摸了一番,还真看到一溜媒婆站在墙根,不禁调笑身边的蓝杉少年郎:“心远,待会儿要是真有你的名字,可千万注意点,别被人抢回去当了上门女婿。”
齐心远哑然失笑,齐大伯却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永生说得有原理,爹还指望心远传宗接代呢,甭管啥人家,咱都不能入赘!”
嘎吱!
说话间,唱经楼大门洞开,河东巡抚与学政孙仲并肩走出,意味着牵感人心的秋闱结果,就要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