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拍摄日
屋外。
风很大，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呼呼声，隐约间，似乎什么野兽在嚎叫。
以往呼噜震天的临时宿舍里，此时现在只剩下一张张空荡荡的床位。
陈双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的耳畔时不时地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以往完全不在乎的翻身声音，此时现在竟吵的他无法入睡。
挖煤这么多年……
照旧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要失眠了。
“睡了吗？”就在这个时候，隔邻床传来了一阵小声的问候声。
“没睡。”陈双宝答道。
“双宝，你说……俺们这帮人真的要拍影戏了？是不是那种影戏院里的，许多人看的那种影戏？”隔邻床传来声音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难以置信。
“应该上不了影戏院，这部影戏我听说是我们老板捧小三拍着玩的……就像拍个录像类似……”陈双宝摇头。
“哦，怪不得这个剧组看起来这么简朴……原来是，哎，俺还以为能上影戏了……”隔邻那个声音突然有些失望，紧接似乎又躺了回去。
没过多久，久违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听着呼噜声，陈双宝感受有了一丝困意。
就在这个时候……
“双宝，你说，如果是老板捧小三的影戏，那为什么周洋会跟我们一起干活？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拍个录像那么简朴……”呼噜声中，另外一边的床铺却又传来疑惑声。
“不知道……”陈双宝摇摇头“我跟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能拍好吗？”
“睡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好吧，睡吧睡吧。”疑惑声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双宝的回覆，最终平静了下来。
屋外。
风声依旧。
屋内。
陈双宝依旧盯着天花板。
他虽然是这几小我私家当中的主心骨，但他心中也充满着疑惑。
他们……
真的要拍影戏吗？
真能拍好吗？
他们是在一群挖煤工人中被周洋莫名其妙选中拉进剧组的。
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演出基础，甚至都很少看影戏。
或许，他们的印象中，影戏应该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露天广场上，许多人搬着板凳坐在一起看的那种？
…………………………
第二天。
阳光很辉煌光耀。
矿区很热闹。
信阳县许多人都从山下冒着严寒爬了上来，把拍摄现场里里外外都围了好几圈。
这部名叫《矿底》的影戏项目被弃捐了许多几何天了。
它确实经历种种坎坷。经历了导演诈骗，经历了演员们的恼怒，经历了投资商们的大批撤资……
所有人一度觉得这部影戏完了。
但没想到它居然全都撑了下来，竟然还能熬到开拍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挖煤工人，竟然也被邀请进剧组里拍影戏……
而且！
似乎照旧里面的重要角色？
这像是一个笑话。
呵呵！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导演，编剧本，拍影戏了。
事情人员们耷拉着脸，在拍摄区域铺着器材，找着拍摄角度。
他们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不靠谱的导演，不靠谱的剧本，以及不靠谱的演员……
这注定是一部扑街，甚至可能是烂到骨子里，都上映不了的暴发户捧小三纪录片。
他们觉得拍这玩意就是在浪费生命。
而且，因为投资有限，而且账单全部掌控在周洋手中的问题，这部影戏他们压根就捞不到什么油水。
这谁会积极啊？
这种状态连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一辆牧马人停在剧组外的空地上。
“同志们辛苦了！”
一阵激.情澎湃的招呼声传了过来。
事情人员们下意识地看向声音起源处。
他们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下车，犹如一个国家元.首一样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大金链子在阳光下，似乎格外地金光闪闪，略微有些耀眼……
而他的身后，是几个提着黑袋的壮硕冷酷青年。
看起来像保镖。
“辛苦了！”
“谢谢，辛苦了！”
“一点点小意思，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同志辛苦了，拿着，这是张某的一点点小心意，一定要收下……”
“开工大吉，谢谢谢谢！辛苦了……”
“谢谢谢谢！”
“……”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包罗摄影组卖力人钱伟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有风骨的人。
他觉得自己崇尚艺术，崇尚自由旷达，崇尚品德高尚，觉得自己能远离诱惑，保持本心。
一整个早上，他都在找拍摄的那种感受。
艺术需要感受。
就像沙俄需要京普一样。
但是……
当张根水很是激动地跟他握完手，并从保镖那边拿了一个小黑袋子，很是犷悍地塞进他手中，甚至自己下意识拒绝，却完全拒绝不了的时候……
他惊呆了。
这货到底在干什么？
他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正在酝酿感受，这么过来一打岔，拍摄的感受没了好吗？
这人怎么能这样！
他先是有些恼怒。
但是……
当一阵风，吹过小黑塑料袋一角的时候。
他呆住了。
那是……
什么！
卧尼玛！
全是红灿灿的百元大钞。
而且！
稍稍掂量了一下……
起码有三万块，甚至更多！
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的心中极受震动。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资本家给侮辱了。
但是……
他却完全不生气，甚至另有些兴奋，似乎找到拍摄感受了一般！
可是！
可恶啊！
为什么我满满的都是劲头？
随后，他看着那个摇摇晃晃去旁边继续握手，继续发红包的胖子。
他突然又觉得这家伙很可爱……
像动画片里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倒霉熊？
…………………………
暴发户张根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发完红包，跟这帮同志打了一声招呼后，又坐着牧马人走了。
经历了一场“红包雨”，整个剧组的积极性明显高了许多。
冯凯收了红包，心情倒是稍微好一些。
暴发户虽然是暴发户，但挺会做人，而且看这架势，他不会在剧组里指手画脚。
这倒挺好。
临时办公室里，享受着暴发户给他配置的暖气，冯凯情绪勉强获得了满足。
他终于从抽屉里拿出周洋复印给他的《矿底》剧本看了起来。
尽管再瞧不起周洋，但作为副导演，剧本最终照旧要看的。
至少……
你得装模作样吧？
剧本其实很简朴，花样也看起来也相当不专业。
第一幕：《矿下杀人》
角色一：唐向阳，主角之一，和同伙冒认亲戚，带人入小煤窑打工，继而丧尽天良地害死当事人，并向矿主讹诈钱财（旷工陈双宝饰演。）
角色二：宋金明主角之二，丧尽天良的同伙，有一点仁慈心，（旷工赵振饰演。）
角色三：张根宝，受害者（旷工钟发达饰演。）
简朴地看了一下剧本的第一幕以后，冯凯就把剧本扔到了一边。
说真的，他对这种杀人越货，疑似犯罪的剧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深度，没有寄义，更没有任何的艺术性。
没有前途。
虽然暖气很舒服。
但他依旧想早点拍完走人，再也不想过这种苦日子了。
他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他纪念起多数会的时光，以及在其他剧组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多风物啊，哪像现在，憋得跟孙子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
办公室里传来了敲门声。
“那个，副导演，您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请教一下，这个字是什么字啊？这一段，我应该怎么拍？”
“……”
推门进来的是周洋挑选的演员之一钟发达。
冯凯努力压住那种想生机甩脸色的情绪，接过剧本。
但是，面部肌肉仍旧狠狠地抽了一下，瞬间脸就感受有些滚烫。
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这是藏工具的藏字，这个字你不用认识，跟你的角色没什么关系。”
“哦，冯副导演，这一段该怎么演啊？”
“……”
冯凯看着这个傻乎乎地杵在原地，看起来很认真请教的钟发达。
他很想把剧本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周洋找的都是什么玩意！
特么连字都不认识？
文盲啊！
而且！
你为什么在导演前还要带上一个副字？
我需要你提醒我是副导演？
我自己不知道？
“这一段，你应该……”
冯凯的内心是瓦解的。
副导演！
这三个字让冯凯心如刀割，他再次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但是……
他依旧耐着性子，默默地对着他讲起了戏。
形象，形象，他必须要注意形象。
在好不容易讲完，打发完这个傻缺文盲以后……
办公室里继续响起了敲门声。
“冯导，我想稍微富厚一下剧本……里面的人物，嗯小红似乎有些单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再深挖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剧本又要改？”冯凯抬眼看着周洋。
“就是增加几个镜头，不影响拍摄主线，也不影响拍摄进程的。”周洋解释道。
“后续还要改吗？”
“不需要了，应该不需要了。”
“哦，好的，那现在就拍吧。”
“能拍了？”周洋茫然。
“现在不拍难道还等着过年再拍？”
“冯导，我其实想……”周洋琢磨了一下，想要开口，但瞬间就被冯凯打断！
“给我拍！现在就拍！立刻拍，马上拍！”冯凯情绪没绷住，突然就生机了，整张脸似乎都有些扭曲。
妈的！
他实在是忍不了周洋这傻缺样！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特么的！
你真当自己是大导演，大编剧，要精益求精啊！
“额……您消消气……”周洋被吓了一跳。
“周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周导你的剧本很有深度，很有艺术气氛，我觉得应该早点拍……歉仄，没吓到你吧？适才确实急了点，就怕这种艺术气氛被拖没了……”冯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后连忙致歉。
但他心中却又是一阵排山倒海，他快被自己给恶心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