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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微

第十四章 众生

探微 冥龙鬼医 6256 2022-11-13 22:02:11

  1

  “敬威,你来看这个。”

  这天早上,我坐在吴老师旁边,看着她审核早上从住院病房来的尿液样本。石老师在看血涂片的岗位唤我已往。

  “嗯?是其中性粒细胞?”

  石老师起身让开显微镜,我凑上前去,看到镜下一个清晰的三叶中性粒细胞。

  “唔……你不是应该问我为啥外面围了一圈血小板么?”

  我抬起头,石老师正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重新视察:

  “啊?啊,哈哈,适才乍一看只看到了这个细胞。那这是啥情况?”

  欲盖弥彰,以掩饰尴尬。

  “咳咳,这个是血小板的卫星现象。”

  石老师轻咳两声。

  “涂片用的血液样本用的是紫色做血通例的管子,里面的抗凝剂是EDTA钾。”

  石老师顿了顿,继续说:

  “EDTA和免疫球卵白相互作用,会非特异性结合血小板。被抗体包被的血小板又与中性粒细胞结合,就会形成这样血小板围绕中性粒细胞的现象。血小板卫星现象也是血液分析仪血小板计数假性淘汰的原因之一。”

  “看着倒是有些像免疫里的E花环试验。”

  我重新仔细地视察起来,换成低倍镜,发现视野里泛起凝集的血小板不在少数。

  “老师那这份样本泛起了凝集,是不是要重新采样?”

  “对,这个是病房来的样本,等一下我要去给他们打电话,通知标本不及格重新收罗。”

  石老师点了颔首,拿起了电话。

  “血通例要求的是抗凝样本,这种凝集了的肯定是不适用于继续检测。”

  说罢,电话那头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你好,我是检验科。”

  石老师开口。

  “你们有一个患者的血通例样本凝集了,需要重新收罗,姓名是……”

  “今天怎么没看到总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做完了第一批样本,我和吴老师坐在一边休息聊天。

  “嗯?您是说付源吧,他今天休班,这会预计还没起床。”

  我摘下手套看了一眼手机,不外是八点半。

  “你看你总来得很早,是起得早么?”

  “我每天六点的闹钟,但是一般五点半就醒了。而且我不吃早餐。”

  吴老师皱了皱眉:

  “不吃早餐?那对身体欠好,容易胆结石的。”

  “其实是因为吃了有时候会恶心,索性不吃了。”

  我打了个寒战。

  “或许是水土不平?我在东北吃了没事,但是在这边就会不舒服。”

  “也有可能。”

  吴老师微微颔首,随即问我:

  “敬威你结业之后有什么计划?”

  “我?我想我可能会回东北吧。”

  我想了想,又增补道:

  “山东太卷了,您看这高考分数,他们人均比我高了四五十分,为了我孩子爬我也要爬回东北。”

  吴老师被我的解释逗笑了:

  “这么说,倒也没问题。不外,你有没有考虑过留在这里?”

  我挠挠头,实话实说,在山东待了四年,倒是真的有些舍不得。从前最期望放假,因为放假了可以回家;可如今知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突然又不是那么期盼最后的结局。

  和离别。

  “想,但是……只怕我不够格。”

  我低下了头,隔着口罩,吴老师看不到我在苦笑。

  “这么多年我带了许多届学生,不知道你的结果怎么样,但是事情上你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闻言,我抬起头看向吴老师,从她的目光里我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比力喜欢做实验的感受。”

  这是实话。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上了生物和化学实验,大学的时候每周频频的实验课于其他人来说是枯燥的,于我而言却是甘之如饴。

  “你对于检验事情的态度是我见过的学生里最好的,科室里的老师都很喜欢你。”

  吴老师的话很轻,我却不由得双颊发烫。

  “另有那个叫付源的男生,感受他是那种面冷心热类型的。”

  我眨眨眼,心想老师您可真是不够了解他。

  心热,我不否认。但是面冷……您是没见过他私下里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骚?

  闲聊一会,我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十点了,第二批样本马上就到。我跟吴老师打了声招呼,走去走廊里脱下白大褂,准备出去上个茅厕。

  凭我的经验,在医院里瞎逛千万不能穿这身衣服。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回覆不上病人问题的时候你会有多尴尬。

  我从特采室的门出来,路过采血大厅。此时的采血大厅已经没有许多人了,三三两两也只是坐在休息椅上,盯着LED转动的名字小声攀谈。

  “老师,你少拿了个管子,应该再拿个粉色的那个。”

  “嗯?那个是玫红……”

  我下意识地开口,突然反映过来我现在没穿着白大褂,这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我环视一圈,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精瘦的男生,正坐在采血窗口前的椅子上。他的胳膊极瘦,静脉十分突出。面色苍白,重新到脚透漏出一种病恹恹的感受。

  “嗯,这个静脉,一定很好扎。”

  我心里这样想着,丝毫没觉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格外的注意别人的肘静脉,甚至会思考这样的静脉应该如何下针。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苍老的男人。或许说他苍老并禁绝确,他看着面孔并不老气,只是头发灰白。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衫,手上充满了皱纹和疤痕。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在心里感伤,看了一眼手表,惊觉不能再拖沓了,否则要延长下一批事情了。

  我急遽穿过采血大厅,路过他们身侧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2

  “老师我适才在外面看到一个男生,感受他对采血流程比咱们都熟悉。”

  我从洗手池上抽了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跟吴老师打趣道。

  “是么?没准是你同学呢。”

  我咂咂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究竟大学前三年我的社交规模仅限于同班同学,出了自己班连自己专业的人都不认识几个,更遑论其他人了。

  “您看,就是那个,还没走呢。”

  透过小窗口,我看到他们坐在休息处的椅子上。男生面色苍白地看着手机,时不时挠一挠手背上红色的疮。男人尽力地坐直,可不难看出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

  我悄悄地指了指他们,虽然我知道这种行为并不礼貌。

  “哦,这个患者我有印象,他才17岁,不是你们同学。”

  吴老师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蹙紧了眉头。

  “嗯?您认识?”

  “认识,他总来。”

  “总来?他什么毛病?”

  吴老师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需要定期复查的病并不是许多,不外既然要复查,说明一定不是什么小病。

  “他……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

  吴老师招招手,我半蹲着挪到她身边。吴老师凑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

  “HIV,而且已经到晚期了。”

  “HIV?晚期?”

  我不由小声地惊呼作声,吴老师把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赶忙捂住嘴,可照旧止不住的震惊。

  “可是,他才17岁?”

  “是啊,不外病毒可不会管你的年龄。”

  吴老师顿了顿,又说:

  “旁边坐着的那个应该是他父亲,这些次都是他陪着来的,眼看着他的头发一天比一天白。唉,可怜天下怙恃心啊。”

  我缄默沉静了。吴老师说得没错,病毒不会管你是否年少。

  也不会管你是否无知。

  吴老师继续给样本编号,我心情庞大地坐在电脑前一一扫码上机,脑子里却还在想着那对父子。从前在免疫室的时候做过的那个梅毒阳性的女生,我还记得付源其时说过,这种感受就像是亲眼看着一朵玫瑰被腐蚀出了黑点,明知道它会枯萎,我们却无能为力。

  可玫瑰明知道这会让它枯萎,却照旧选择了刹那的欢愉,是非对错又该如何决断呢?

  我不知道。

  “今天回来得很早嘛。”

  中午,我拎着两袋从食堂打包好的菜回抵家。付源早上跟我说,他懒得做饭,叫我中午吃完饭之后顺便给他打包一份。

  “嗯,我也没吃,直接打包带回来了。”

  我从茶几下层拿出几个塑料餐盒,又从旁边抽出两副一次性筷子。为了制止刷碗,付源买了一大堆一次性餐具。用了直接扔掉,不得不说简直是省了不少事。

  “冰箱里另有之前买的口水鸡,那个工具也不用热,冷着吃就可以了。另有可乐,昨天放里头的,现在喝正好”

  付源在沙发上坐起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了半盒口水鸡,又从里面取出两瓶可乐。我坐在茶几前,把装着菜的袋子打开,又把米饭放进餐盒里。

  “总在这家吃,打饭的大叔都认识我了,特意给我多装了些米饭。”

  窗口的大叔人特别和善,第一次去他那里买饭的时候,大叔见我一米八几的身高,特意给我多打了一勺米饭,还问我够不够吃。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熟识。

  “今天上午看样子样本不多啊,还能看我的消息。”

  付源丢给我一瓶可乐,然后打开自己的那瓶自顾自地喝起来。

  “还好,今天第一批比力多,体检中心的倒是没几多。”

  我抽了张卫生纸铺在桌子上,把骨头吐在上面。

  “对了,问你个问题。”

  “嗯?”

  付源抬起头看向我。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免疫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得梅毒的女生?”

  “记得啊,怎么了?”

  “我今天碰到了个17岁的男生,来复查艾滋。据说……已经许多次了。”

  我喝了口可乐,继续说:

  “你说……他们家里知道了得多灾受?”

  付源盯着我,打了个长长的嗝。

  “滚啊你,冲着我打,臭死了。”

  “我怎么不臭死你呢。”

  付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干咱们这个事情不要太圣母心,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但照旧容易多想嘛。”

  付源翻了个白眼。

  “多想什么,你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他们做……额……寻欢作乐的时候想什么了?想过自己么?想过自己的家人和未来么?都没有。他们都不想,那你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为什么要想?”

  付源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我长了张嘴,却发现难以反驳。

  “那……没准不是他们自己想的,万一是被……那啥的呢?”

  “你想说被欺负了?不否认有这种情况,但是那只是少数,大多数照旧自己作。”

  付源的话虽然欠好听,但是却像是撕开了一层遮羞布,把最不想被人说出的真相摆在了明面上。

  “别想太多了,路都是自已走得,腐肉出虫,鱼枯生蠹,半点怨不得旁人。”

  “你啥时候这么有文化了?这是你的词么?”

  我揶揄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太有文化了。”

  一夸两句这厮的天性就袒露无遗。

  “少来,同居四年我还不了解你?哪看的词?”

  “《如懿传》。”

  付源理直气壮地说。

  “而且我决定了,以后你要是再问出这么不长脑子的问题,我就学里面的话骂你。”

  听了这话我还真的不恼,究竟……有把柄在我手里。

  “你要是敢骂我,出科考试题你就自己做吧。”

  “嗯?啥时候发下来了?”

  付源问,丝毫没有适才的气焰。

  “上午秦老师说的,下周出科,下下周换岗。”

  我把手机拿给他看。

  “那着什么急,不另有一周嘛。”

  “你现用现交呗?”

  “父子亲情还用交?”

  我绝不犹豫地把包着骨头纸团成一个球扔向付源。

  “有好远死好远给爷爬!”

   3

  “老师我们下周就要转组了,出科评价您帮我写一下呗。”

  在临检组的最后一天,早上做完第一批样本后,我回到休息室取来实习手册交给吴老师。

  “这么快就要换走啦,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你走呢。”

  吴老师从我手里接过册子,笑着说。

  我有些欠美意思地挠挠头:

  “哎呀,我走了下一批另有比我更优秀的嘛。前几天那个姓田的,他马上来了,他比我厉害。”

  “到了细菌室也要好勤学,那个比临检更难。这个手册……唔,我想想怎么给你写啊。”

  吴老师掏脱手机,打开了百度。

  “其实您随便写几句就行,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那不行,最近一段时间你帮我们干了这么多活,给你写个册子那不得认真写。”

  “敬威,册子写好了么?”

  我抱着册子回到休息室,付源手里已经收好了一捆,看上去应该就差我了。

  “好了好了,适才吴老师给我写了许多几何嘿嘿。”

  我把册子交给付源,然后赶忙回去事情岗位。

  “坏了,我似乎把钥匙落在白大褂里了。”

  下午三点多,我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人生大事——晚上吃什么,付源突然闯进我的房间。还好我没做什么不行描述的事情,否则真的会社死。

  “落就落了呗,又不是只有你一把钥匙,我这不另有。”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看手机里申老师发来的ELISA项目汇总。

  “要害是U盘在上面挂着呢,我晚上要剪个视频,里面是素材。”

  “你都出来实习了学生会那边还不放过你?”

  我打了个哈欠。

  “咱们学栽媚课有运动不都是你写稿子我做PPT和视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别人替代嘛。”

  “打住,我又不是你们学生会的人,那频频我只是看在你说请我喝奶茶的份上。对了,去年那次迎新晚会你还欠我杯奶茶呢,啥时候补上?”

  付源坐在我的床边,我嫌弃地往里挪了挪。

  “口嫌体正直。你陪我去取一下呗,正好晚餐在外头解决了。”

  “你请我?”

  缄默沉静了两秒,付源起身离开了我的床沿。

  “饿死你得了。”

  “你的白大褂不在楼上么?”

  医院里,付源没有上楼,而是径直地走进了急诊检验科。

  “没,我衣服被张佑荣借走了,他的洗了没干先穿我的。”

  付源从后门进去,正通向休息室,我坐在休息大厅里等他。

  “敬威?你怎么在这?”

  “啊,秦老师。”

  正玩手机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抬起头发现是秦老师,手里还拎着采血箱。

  “付源工具落这里了,我陪他来取。”

  “那正好,帮我个忙。你去堆栈里拿一板子生化红管出来,等下给我送几根,我先去抢救室了。”

  秦老师急急遽地走开。我收起手机,转身走进后门,正好撞见付源从里面出来。

  “哎你干嘛去,我拿完了咱走吧。”

  “等会吧,秦老师叫我帮她拿几个生化管子,给她送去了咱们再走。”

  “行,一起去吧。”

  “秦老师,你要的管子。”

  抢救室里,秦老师正在床边采血。我走已往,想替她端起采血箱。

  “谢谢了,你先放这里吧。哎你没戴手套也没穿隔离衣就别碰了,脏。”

  “好,给您放这了,我们先走了哈。”

  出门前,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穿着眼熟的条纹衬衫,坐在抢救室旁的地上漠然地盯着秦老师面前的床。

  “走啊敬威,看什么呢?”

  付源拍了拍我的胳膊。

  “这小我私家……等会,我看一下。”

  我走回秦老师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秦老师!”

  我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

  秦老师正在接最后一管血,听到我叫她回了一声,目光却一直盯着手里的血。

  我凑上前去,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个患者,您做的时候小心些,是艾滋阳性的。”

  床上躺着的,正是那天在采血大厅里的那个17岁的男生。现在他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衣领翻来,露出了里面触目惊心的疮。

  听完,秦老师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拔下针头,小心地放进采血箱放利器的格子。

  “走,回科再说。”

  秦老师快速的收拾好工具,把采好的血仔细地装好。

  “敬威,适才你说,这个患者有艾滋?”

  科室里,秦老师小心地把生化免疫和凝血的三管血放进离心机,又用酒精把采血箱仔仔细细地消了一遍毒才放心。

  “嗯,这小我私家,我前些日子刚在临检见到,来复查过许多次了。”

  因为是抢救室来的血,所以只是打出了申请单,还没有生成条码。对于这样的样本,就需要我们人工去录入信息。

  “嗯,简直是,这小我私家做过频频都是阳的。”

  秦老师把信息录入电脑,调出了之前的检测陈诉。

  我和付源因为没穿隔离衣,所以没有进入科室,只是在采血窗口外远远地跟秦老师对话。

  “这小我私家的血象……差池,这是危急值。”

  谈话间,血通例的结果已经泛起在了电脑屏幕上。我眯着眼睛,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淋巴细胞已经报了危急值了,红细胞和血小板也低得出奇。”

  付源惊呼了一声。

  “那这个患者……”

  “这个患者可能不太好了。”

  秦老师的语气有些惋惜。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苍老的男人。

  迷茫,无助地坐在地上。

  紧盯着躺在床上的,生命中唯一的一点即将熄灭的光。

  “喂,你想什么呢。”

  付源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我才回过神来。

  我们在医院旁边寻了家面馆,或许是到了餐点,不大的面馆里坐满了人。

  我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了面,我打发付源出去给我买杯奶茶。

  房间里吵吵嚷嚷,时不时传来后厨叫喊走菜的声音。飘来的油烟味,正是最真实的烟火气。食客们心情各异,有人一边急遽吸着面条,一边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什么。有些人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素面,不舍得在上面添上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

  窗外是医院的后街,小贩们叫卖着泡沫垫和尿壶之类的陪护用品。我看到街边坐着一其中年人,脖子上挂着破旧的老人机,就着榨菜啃馒头。

  他的面前是高楼大厦和门庭若市,他的背后背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手里,是生活。

  付源端着两杯奶茶走了回来,恰好我们的面也送上了餐桌。用饭间,我接到了秦老师的微信。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敬威,刚刚的那个患者,去世了。”

  透过临检的小窗口,我看到的众生,也见到了百态。

  我见过步履蹒跚的老人独自前来检查,我也见过满头大汗的女士抱着熟睡的婴儿。

  我见过手挽着手坐在一起的情侣,也见过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轻轻地替老伴理好碎发。

  这是众生最真实的模样,没有遮盖,不被雕琢。

  苦与乐参半。

  善与恶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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