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各怀鬼胎的护法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嫦娥》
————————————————
`
可能是由于天黑，岔路又多，青离转一转，想回南护法部署的住处去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了，走了一段，两边都是越来越陌生的景色。
她以往的经验，在山里遇到这种情况，一个要领就是找一座最高的山峰爬上去，俯瞰全局，就知道偏向了，所以她这次也是这样做的。
这是一座巧夺天工的孤峰，似乎宝剑般直直插在地上，盘着石壁修凿了简陋而陡峭的梯级，青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上来是因为它够高够近。
这峰顶上或许数丈周遭，月光出奇地好，青离看清，面前是一座小庙，庙里没有神像，供着的是个盛满清水的天然石盆，无论人怎么移动，看到的都是月亮恰好落在水中。旁边有一块青石板，一个香炉，另有青烟在袅袅升腾，香味极正，当是上好的紫檀。不外青离没想太多，而是往远处看，四周一箭之地内崎岖起伏的有九座山峰，约莫就是这山得名九圣山的原因。下面众多山峰困绕的谷地中是圣女的大殿与护法们的居所，看上去变得很小，似乎玩具的屋子一样。而再往后，有一间石头砌的大屋，耸起高高的烟囱，坐落在山坳背阴处，早听说拜月教教徒实行火葬，看来那就是往生之所了。
青离看好路线，便从山上下去。下到最低，却不由小小吃了一惊：
适才上去时一来因为心急，二来或许月亮没转过来，这下一看，发现孤峰底部周围是一圈墓碑。
青离细看那些墓碑，发现是历代教主、左右使以及护法的灵位。每块碑上除了名字职务，都另有一首诗或是一句文。最古旧而居中的是拜月教之创教圣女苍月的墓，碑下的诗已经看不清楚了，而最新最显眼的墓是斯梦的（苗依的骨灰还没埋过来），下面只刻了一句话：天纵其才何又妒？
正看着，突然有人语声，青离想跑也来不及了，连忙俯身躲在一块碑石后，一听之下，却是吓了一跳。
那声音在宴席上听过，一个是眼神阴森的西护法吴锐，一个是心情冷峻的北护法王宁。
“老夫听说，苗依前段去了趟镇上的钱庄，其时钱庄的银两都不够了，照旧现去更大的庄子挪的钱。看来少说是成千上万两的银子了，这会儿，似乎没赈济的事吧？”一个声音冷笑道。
“看来她果真是招聘刺客了？”另一个应道。
“平日里大伙儿都看出韦昭偏着苗娜，也难怪她下手，究竟韦明右使的下场各人都知道，只是，她未免太急了一点，多挣两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吴锐捋着短胡子，道。
“以为自己不动手，雇刺客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王宁冷哼一声。
“正是正是，老夫早看苗依那丫头野心大，道行浅，必自招祸根。”吴锐呵呵冷笑，又道，“先不说这个，倒是我等被她害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坐了二十年的位子，挪了恐怕不惯呢。除非……”
“除非，左使也出了意外？”年轻一点的笑道。
“嘘，这话可不敢随便说哟！”
“怕什么，这里没第三双耳朵。”王宁道，又刻薄地笑起来，“倒是周蒙那厮，或许可以继续做他的东面首。”
“贤弟勿听那些小人胡嚼，左使与东护法不外是教友之交，何来风liu韵事之说？”
“吴兄说的，自己可信？”王宁眼睛狡黠地闪动。
西护法大笑起来，半晌，道，“还真是教风日下，什么人也能做圣女了。贤弟你何不去举发此事，正本清源，也为自己博个功名？”
“吴兄真是世上少有的智慧人，若万一是空穴来风，这诬害左使的罪名横竖也落不到吴兄头上去。”王宁亦笑着回道。
吴锐脸色一变，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
二人是边走边说，纷歧会脚步已经徐徐远去，话音也随风飘散，听不清了。
青离心中却余波翻腾，从这些言语中可以得知许多信息，她试图把它们串成一条完整的链子。
凭据他们的话，首先，小沐是右使请来的，但要杀的是左使照旧韦昭照旧其他什么人，并没有透露出来。
其次，鉴于圣女或许没有精力再选拔与培养门生了，苗依死后，苗娜应该被很快宣布为继续人。那么，就像西护法所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护法的位置约莫会很快更迭。
唯有一小我私家例外，就是东护法周蒙，那外表儒雅的倜傥男子。
而这宽免的特权，像外头许多龌龊的交易一样，来自于肉体关系，尤其讥笑的是，跟一个即将获得圣女封号的人……
那么，难道其他三位护法会乖乖这么坐以待毙？
青离笑叹，真是有人处就有江湖，这看似不染纤尘的教中，原来也有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工具。
正想着，身后突然一阵劲风，青离蓦地一惊，来人一定武功不弱，然而她究竟也不是白给的，一个娴蝶穿花，侧身飞起，简练稳便地落在一丈开外，腰间长剑同时出鞘，双目炯炯怒视着偷袭者。
来人脸色稍微一变，不外马上又恢复常态，长须飘动，呵呵一笑，“女人好俊功夫。”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适才正被谈论的周蒙，却是谁？
“不外女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倜傥男子眼睛眯起，声音也变得凌厉。
青离适才是没往心里去想，这会儿回忆所见，一下明白过来，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是慰灵地，上头你刚刚下来的，就是近月峰。”周蒙皮笑肉不笑，细声细气地慢悠悠说道，“近月峰上，两名左右使一辈子只能上去一次，选上那个，就永远不再是左使，落选那个，也没措施照旧右使。平时，则只有本教的圣女，经沐浴焚香，满月之夜，才气上去祭祀。纵然是本教护法，僭越禁地也要受雷刃劈死，你说你一个闲人，随随便便就上去了，结果会如何呢？”
青离见他一双细眼在自己身上上下审察，心下已经清楚七八分。
周蒙看她不语，道是害了怕，于是笑道，“不外么，这事儿只要我现在不声张，就已往了，这人哪，不光得漂亮，还得智慧……”
说着，他甚至伸手想来捏青离的下巴，青离一拧身闪已往了，笑道，“护法大人想声张便声张吧。”
“你不怕么？”周蒙手停在那里，眼里闪过疑惑的神色。
“有护法大人陪小女一起受雷刃之刑，小女不胜荣幸之至。”青离语气极尽挖苦。
周蒙整个一震，半晌，强笑道，“不知道女人在说什么。”
“只要知道自己身上有紫檀烟味就行了。”
男子再也笑不出来，原来很显气质的长须抖得跟山羊胡子一样。
“别艰辛气去摸暗器，让人看出来就不算暗了。”青离又笑。
男子的手又停在了腰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半晌，狠狠挤出一句，“今儿算你命大，不外，劝你照旧赶忙离开这里，否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青离撇撇嘴，把手上两枚闪着冷光的钢钉收回袖中，扭头走了。
“那是什么？”周蒙在后头问出一句。
“钉子。”青离头也不回地说，“可以钉木头钉墙，亦可直落百汇穴，出血不外几滴，满身不见外伤，实乃居家在外，杀人灭口必备之佳品……”
（八十五章`嫦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