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惊为天人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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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苗疆，崇山峻岭，瘴气逼人。
江西九圣山上，有一个江湖教派，以月为徽，唤作拜月教，四周苗民，颇多信奉。
教中教主为圣女，终身不嫁，带白银面具，人莫能见真容，有门生二人，为左右二副使，择其优者继位，并有工具南北四护法，底下香主若干。
青离三年前在这里有单小生意，目标是个香主，她没想到会再次与这里扯上关系，回到京城，才安生没两天，又要去江西。
起因是教里有个护法与沈烈风是十几岁前的好朋友，厥后徐徐断了音信，两三个月前，却是人生那边不相逢，他有事上京，与沈烈风再见了面，听说沈烈风现在是总捕头，又开口恳求帮他视察件事。沈烈风是个念旧的人，当下允许了，可杂务缠冗，脱不开身，事情欠好总拖着，便让天翔云舒去一趟。
这情况跟查樊七巧墓那时如出一辙。
这次沈烈风倒没有绝后之虞，可惜他似乎低估了两个儿子衰神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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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护法叫你们帮着查的是什么事？”三匹马拉开一条线，蹄上裹了防滑的草，走在山岭间羊肠小路上，青离问。
“他怀疑左使有心谋篡。”天翔的回覆言简意赅。
“左使斯容？”
“你倒挺清楚的么？”天翔投来惊异地一瞥。
“听说过而已，究竟一ㄇ江湖上有些名气的教派。”青离自知失言，忙道。
“不外却不是。”天翔笑道，“斯容与斯梦做左右使是三年前的老皇历了，听说厥后斯容杀了斯梦，畏罪叛逃，现在的左右使唤作苗娜、苗依。”
“看来我消息还真不灵通。”青离欲盖弥彰反成拙，遮盖地笑道。
正说着，前方不知那边传来一阵歌声，清冷空灵，有如天籁，引得三人皆催马前行。
山道九曲，眼见前方路尽，转过一壁，却是令人惊叹的一个洞天。
三面青山围绕，呵护着中间一汪潭水，被一弯寒月笼着，映成一潭幽碧，潭边石上坐着一个惊为天人的白衣女子，一边梳头一边放歌，如瀑的青丝泻进潭水，与水面的青荇一起激荡。
若一般丽人，尽可堆砌柳眉杏眼、花容玉貌这些好词佳句，可对这女子，似乎只能说，什么也不能再多一分，什么也不能再少一分，只是看着她，便似乎呼吸也被她夺去
不用说两个男子，连青离都看呆了。
而女子也看到了他们，歌声骤然停顿，眼中闪过难以言表的神色。
就青离看，她的反映是庞大而奇怪的。
第一个眼神是惊慌，身体动了一下，或许是想跑掉，这对一个怕羞的年轻女子来说，似乎是最正常的，可终于又没有走；接着的神采却是厦悦，似乎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何等美丽，从观众的反映上获得了首肯，遂流连着不愿离去；而再厥后则是一种难以言喻而令人心悸的寥寂与幽怨，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三个，洁白的贝齿在下唇上留下深红。
呆立半晌，照旧云舒先回过神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若被误会成登徒子，那可就是不须要的麻烦了，于是歉意地笑笑，终结了短暂的邂逅，拨转马头继续前行。
夜轻马快，纷歧会转头已经看不见那女子，一句诗却无端涌上青离心头。
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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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宫，是西王母取的名字么？这名字配得上在月亮上建的宫殿，那样的动听，那样的特殊，让人心生憧憬，以至于忘记了它的字面意思：空旷的、严寒的宫殿。
这宫殿里头，就住着那位窃灵药以奔月的仙子，为什么要窃，淮南子未曾说，但不外乎是不老、不死、成仙吧。
所以现在，她用那永远年轻美貌的容颜，一千年，一万年，每一夜，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茫茫碧海沉沉青天。
她，应当是忏悔了吧……
而适才所见那风神绝美的女子，最后那眼神，正是这诗句的感受啊！
她却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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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青离等三人终于见到拜月教南护法郑忠，也就是沈家老爹的朋友，这次事件的委托人，
他安置下三人，按规则向教主通禀了，不外虽然不会透露有视察的意思在，只说是故人探访。没想到教主竟出乎意料的热情，说既然有贵客到访，不行失了礼数，要举行一个迎宾宴方好。
于是第二天晚上，青离见到了教中险些所有有些头面的人物。
围着紫檀木飞凤八仙桌，众人分宾主坐了，最上首是韦昭圣女，也就是当任教主，她在位已经凌驾二十年了，举手投足间老成持重，气度雍容，世袭的白银面具上镌刻着一张永远平静的面孔，抹掉所有喜怒哀乐，庄严的玄色法袍充满威权地垂下，遮去曾经曼妙身姿。
韦昭圣女的两侧坐着左右副使苗娜、苗依，二人皆着白衣，以白纱覆面。自从被选为圣女的继续者那一刻，她们的面容就不是一般男人所可以见到的了。苗娜较苗依略微高瘦，但差异也不是很明显，真正区分二人身份的是手上一个金丝螭文护腕，宽二寸许，是精致金箔贴成，镶嵌了红宝石，左使带在左手，右使带在右手。
左右使的起名有些像佛家的法号，同辈按一个字排下来，近三代的名字划分是韦昭、韦明，斯容、斯梦以及现在的苗娜、苗依，并不是因为她们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由于竞争，关系恶劣的左右使实在不在少数。
再往下是工具南北四大护法，皆大红宽袍，腰间系玉带。面貌却是大相迥异。东护法周蒙，长须飘飘，气质超凡；西护法吴锐，鹰视狼顾，心情阴森；南护法郑忠，方面大口，脸色重红；北护法王宁，面如冠玉，身材高挑。
护法身后则各有一名女侍，对她们来说，自然不必有圣女与左右使那般的清规戒律，不光不忌抛头露面，而且妆扮得浓妆艳抹。
青离原来只是环视，当目光落到其中一名女侍身上时，却再也不动了，嘴里差点惊叫出来，连忙找个如厕的理由暂且离席。
而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同样的一惊后，也默契地迅速从席上消失了。
（八十二章`嫦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