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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

二十二章 半个千年的残怨(五)

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 月裹鸿声 3555 2007-03-17 09:43:00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其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 《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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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离等人回过神来,端详这门内景象。这里又是一间房间了,可怜那五彩缤纷中,却独独缺了蓝色——平日里随意饱赏的天空的颜色,也就是说,他们依然没有出路。

  云舒拼命咬着嘴唇,不愿说话,因为担忧一开口会禁不住把濒临瓦解的情绪弥散开来。

  然后他听见身后响起笑声。

  天翔一手勾过青离肩膀,从后面抱着大笑道,“小美人,老天舍得你死我还舍不得呢,我说我们能好好儿出去,你跟不跟我赌?”

  “笨蛋,难道我赌出不去不成!”青离掰了频频才把他的手拨下去,红着脸转头骂了一句。

  云舒何尝不知道天翔也是在死撑假笑,但此时这无疑就是最有用的才气,经这么一闹,三人身上又都有了气焰。

  “你看这墙上,怕是另有机关,前面那个我们都破了,这个也不愁破不了。”天翔道。

  青离看时,果真淡色的砖墙三面之上,各龙飞凤舞地题着一首诗文,正是适才他们在外面拼出来的三首。

  一曰:

  贫女

  蓬门未识绮罗香, 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liu高格调, 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 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 为他人作嫁衣裳

  二曰: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 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 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 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左右,白首太玄经。

  三曰: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其时已惘然。

  青离用手去推,这些字不像适才外面可以左右移动,却能够被向内推进,不外每按下一个,若不把全身力气都加在手上顶住,字块便会自己退回来,不知里面是弹簧照旧什么机关。云舒天翔也在一旁资助试验,发现最多同时推入三块砖,便再也按不下去。

  “是了,恐怕是取其中三个字作为密码。”青离擦擦汗,道。

  “挨个来试不是措施。”云舒道,“我看照旧与那三物有关。”

  “我也是此意。观之,又合那物,这诗文里又都有,必是‘画’、‘剑’、‘瑟’三字无疑!”青离说着,已经找到“不把双眉斗画长”中“画”字,用力推了下去。

  天翔云舒忙也寻着“脱剑膝前横”一个“剑”字与“锦瑟无端五十弦”一个“瑟”字,加以配合。

  `

  须臾,俄顷,即而,片刻……似乎有一只乌鸦默默飞过……

  `

  “原来差池么?”青离把手拿下来,陪笑着往角落里移动……

  她正尴尬话说得太满好丢脸,脚下突然绊上什么,低头一看,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是一具骸骨,一具缠满金银的骸骨。

  他们都不是没见过骸骨的人,但照旧禁不住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骷髅坐在那里,头微后仰,两个黑洞就那么空虚地死盯着上前方。头上金凤银钗,梳成一个百鸟朝凰髻,原来想必是一丝不乱,现今枯槁的发丝却已绾束不住,缕缕垂在已化白骨的肩上。往下看去,她身上并无衣物,而是被层层叠叠的金银珠翠缠绕,单只左臂,一只玉镯上压了金环,金环上绕了珠链,珠链从手腕挂到肩头,系满了琳琅的宝石。

  青离辨认骨质,死者约莫不到三十岁,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一个美丽女子全身赤裸地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本应是天空的地方,那么她的心情,是哭,照旧笑呢?她的眼神,是讥笑,照旧憧憬呢?

  一道纯金的链子压过白嫩的胸部,留下淡红的勒痕,再有一串碧绿的翡翠,缠住柔软的腰肢,令肌肤因酷寒而瑟缩,猫眼、绿松、萤石、水晶,都穿在长索上,一层层横斜地覆过来,尽情纠结。

  也许在那时,这些名贵而酷寒的宝石还紧紧亲吻着她丰腴的玉体,现在,却只像残缺的蛛网,空空荡荡地挂在枯骨之上,冷光的漏洞里,透出一段段白色的森然,更显奇诡骇人。

  “这一定是樊七巧遗骸了。”天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接着推道,“此处只有此一具骸骨,也并无挣扎痕迹,看来是樊七巧自知时日无多,自己前来此处,等那司命召唤。如今年深日久,皮肉尽腐,只留枯骨在此。”

  “哥哥所言有理,我只是不解,为何她要拿珠翠缠绕裸身?”

  “你们捕人的铁链,人人知道是枷锁樊篱。”天翔未及答言,倒是青离幽然笑道,“可纯金铸成的链子,就未必人人知道了;就算心里还明白,也锁在里面出不来。”

  云舒默然。

  -

  “其实我适才一直在想。”照旧天翔开腔,“门外三物之间有何关联?与樊七巧又是何关系?如今见了这骨骸,就更好奇,那图册后面不是另有搜集一些史料?青离你与我看看。”

  “小心有毒,看完好好擦手。”青离拿白布衬了递给他,又道,“里面似乎也没什么新鲜的,一个话本故事又疑是宋人的杜撰。”

  天翔翻翻,关于樊七巧的生平身世,一概没有记述,多的是传说里杀了这个将军那个国主的事迹,早听得烂熟不说,又写得怪力乱神,不行采信。唯有一篇文中讳“匡”“胤”的话本故事,还算提些未曾听说的事情,可一看那题目“淫七巧纵欲亡身”,就先把这可信度去了一半。

  往后再看,这文很名副其实,带详细历程描写的有七位男性,一个画师,两个贩夫,三个武官与一个男相公,外加家奴童仆买一送N若干。

  适才拿着这书册时青离已经被狗血荼毒过一遍,此时及早边了去仔细研究墙上那三首诗。

  看着看着,倒也看出点门道来。

  “这三首诗,莫不是樊七巧自述生平?”青离转头望着两个男人,声音有些激动,“少小身世,正是‘贫女’,机缘巧合,成了那《侠客行》所咏之刺客?”

  “姐姐你才看出啊。”天翔头也不抬地说,“可就算如此又有何用?”

  纵然对方看不到,青离也恼怒地瞪回一眼,转回来继续合计去了。

  如果是这样,锦瑟在此却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任何纪录樊七巧厥后转业从事音乐吧。

  这边没头绪,青离忍不住又拿了那三件道具看,首当其冲的即是无名氏之画。

  真是漂亮……漂亮得邪性。

  似乎画者把生命融进去那种摄人心魄的感受。

  “适才你说笔力平庸,却画出如此好画,我猜得是为什么了。”

  “什么?”青离看时,却是云舒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说话,遂问道。

  “他并非用笔,而是用心——画这画的应当是个十分倾慕七巧的男子吧。”

  青离愣住,那一瞬间竟觉物换星移,如庄周梦蝶,分不清自己是在明朝照旧五代,这墓穴到底是客乡照旧归宿,劈面的人是沈云舒照旧作画的无名氏。良久,才吐出一句,“那你觉得樊七巧喜欢他么?”

  云舒重重所在头。

  “为何?”

  “因为她留‘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其时已惘然’啊。”

  青离险些站立不稳,原来五百年前的故事,与五百年后,并无二致……

  锦瑟此诗,是墓主人的结局。

  坐有倾城之富,四海声名,却无法牵起一个穷画家的手……

  也许,是不想一辈子欺骗心爱的人;也许,情永远难比金坚,她信不外他;也许……

  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了。

  只知道,她曾经在乎,但最终没有选择。

  放手那一声,是蓝田玉碎,是鲛人夜哭,是一句幽幽的叹:惘然。

  -

  等等,画师!?

  那话本故事上,恰似提到一个画师?

  樊七巧这种女人,在后世被人涂污抹秽,简直是一定的。可希望谣言制造者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职业精神——起码存在过的人物要用真名啊!

  于是青离急切问道。“天翔,那个故事上第一个,咳,就是那个画师,叫什么?”

  “哦,金深然。”天翔不经意地答道,“怎么问这个?”

  所谓醍醐灌顶,就是这种感受吧。

  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描述,就像是影戏的蒙太奇镜头,飞速闪过三个画面:“苦恨年年压金线” 之 “金”;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之“深”;另有《锦瑟》最后一句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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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对了。

  窗,开了……

  (二十二章 锦瑟 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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