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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

九章 众目睽睽 谁拿走了琉璃鹦鹉?(下)

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 月裹鸿声 3840 2007-02-19 08:09:00

    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鐍之不固也。

  ——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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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物原来可是在这里收着?”李彤问。此时公门中已来了多名衙役,锁起现场,百十名客人,与二三十名助兴的百戏,都不得脱。

  “正是。”

  云舒细看,这里是恭顺伯书房,地上织毯质地精良,花纹考究,却并无半小我私家物走兽,想是波斯国的货物,墙上挂了王祥卧冰求鲤、王裒闻雷泣墓等数幅图画,皆着名家之手。那卧冰求鲤图后面原有一个暗柜,琉璃鹦鹉连玉匣原本就放在里面,而除了这件稀世奇珍,柜中也另有许多金银宝货。

  “都怪我老糊涂没想到啊!”赵老仆在那里絮絮自责,“我还奇怪,哪个缺德的这大喜日子叫喊‘走水’,见匣子好好的,也没多想,锁了柜子回来。结果走到二门觉得差池,再回去掂量一下,这宝物,宝物就丢了。”

  “呔!其时各人俱在席上,只有你独个拿了钥匙过来,必是你个老头儿弄鬼!”李彤喝道。

  “老奴在这贵寓半辈子了,绝不敢作此欺心之事啊。”赵老仆急得跺脚。

  “李大人息怒。”夫人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柔声道,“人有三急,也不能说所有人都在席上,而老仆一向老实,他说有人喊‘走水’,我看倒可能是真的。若他弄鬼,单那宝物传阅完一遍,是我看真了亲手锁起来的,老仆他只有柜子钥匙,没有匣子钥匙,却如何拿走鹦鹉呢?”

  这一问险些难住了所有人,刚刚那匣子被硬撬开时的数百飞针,是假不了的(况且盒子自己也损坏了),而翡翠小钥匙一直是夫人贴身带着,不管谁是监犯,怎么可能在不打开盒子的情况下拿走鹦鹉呢?

  正困惑间,突听李彤大笑三声:“我知道是谁干的啦!”

  众人忙屏息凝神,听他述说

  “那耍花招的小厮菱官,还不快快招认!”

  云舒闻言一时迷茫,宝物只在席间传阅,台上耍戏的诸人近都未尝近前,按常理最难得手,看这李公差自信满满,难道他有何卓识?

  “草民冤枉!”那菱官玉容失色,奔前叩首道,“小奴未曾近那宝物,也未曾见那钥匙,大人如此说,可不屈杀小奴了。”

  “你何须用钥匙,你可是会那‘隔板取物’之术的,窃去宝物易如反掌!!”李彤高声道。

  只听“噗”地一声,沈云舒一口热茶,全喷在前面一人身上……

  -

  菱官才要辩解,却见一人走出,朗声道,“戏法戏法,都是假的,全凭练熟了手快而已。”

  这人正是云舒,他跨前一步,捻了席间一个坚果,比划两下,随便用个碗覆了,道,“大人请看,我虽手脚不及伶人麻利,但勉勉强强,也能‘隔板取物’哦。”说着再打开碗,里面却是空的,摊开另一只手,坚果只在手心。

  李彤努力瞪大那双“单缝眼”,看了许久,突然发作大喝:“原来是你!!这里数百号人,只有你来历不明!进来就操控那些蚂蚁,我看你就不像好人!现在又会隔板取物,快快招来,把宝物藏在那边了!?”

  “笨蛋……”柳青离在后面掩面叹息。

  “可不是么,身为公门中人,居然满脑子只有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实是笨蛋。”云舒脸涨得通红,气道。

  “我说的是你。”

  “哎?……”

  -

  青离真的是为云舒抓狂了:也不想想自身什么处境,还要为别人强出头。她本不想引人注目,但此时看来云舒还没看破监犯伎俩,她不出来说话,恐怕真要被抓起来了。

  正要发话,却听一个缓和但威严的声音响起,“老身活了这一辈子,不敢自夸,也算走过些桥,经过些路,从未见世上真有‘隔空取物’之事。”看时,竟是一直没开腔的史老太君,于是众人一时静寂,只听她说。

  “那孩子虽是来路不明,老身却看他是个坦诚率真之人,否则何以为第一次见的戏子出头?而想出蚂蚁祝寿的点子,足见聪颖灵秀,依老身愚见,倒不如听他说说原理,有看法也说不定。”

  云舒一时惊骇,因为他也未十分想透,但情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对众作了一揖,道:“人为财死,此案的动机每小我私家都可能有,所以在下只能抛开每小我私家的秉性关系,单从可能性上分析。钥匙只有一把,夫人贴身带着,那能顺利开匣子的只有夫人一人而已。”

  “一派胡言!”恭顺伯震怒,“夫人温良恭俭,为贤妻之标榜,节妇之楷模,怎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伯爷息怒。”倒是万夫人拉住了良人,“人家说了,只从可能性分析,且听他把话说完。”

  “从可能性上分析,也有问题,夫人贵为主母,众目所归,何曾离席跑去书房?”说话的是李彤,这会儿他脑袋倒清楚了。

  “可别忘了,这席间另有一位‘万夫人’,因在寒门,不受瞩目,纵然中途离席一会,恐怕也不会被人发现。”

  众人闻言一怔,接着争先恐后地将目光投向角落中的万柔桃——恭顺伯夫人的孪生姐姐身上。

  “二位万夫人若趁人一个不注意,更换下身份,拿着钥匙的人就可以单独跑去书房了。”

  静……

  然后,一个乡老用带有浓重洛阳乡音的语言打破了缄默沉静。

  “娃子,只怕她们那衣服不中吧?”

  …………

  宾果!万娇杏头戴金鸾,身着霓裳,耳中明月,腕上玉环,而万柔桃只是穿鲜明些的布衣(明代商贾不得衣锦)而已,长相虽然一样,那妆扮却如何瞬间换得?

  云舒不由汗如雨下,这硬逼出来的推理,果真漏洞百出啊。

  正为难,突然身后香风一动,却是青离眼神如魅,伏上来咬住耳朵,“你可读过庄子?”

  火大! 都什么时候了,还掉书袋!

  不,差池……

  似乎一根银针飞入云舒的脑海,射破所有魇魔幻像,清越一声,万籁俱寂。

  “你另有何话说!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李彤道。

  “等等,在下说能开匣子的只有夫人,可并没有说那匣子被开过。”云舒脑筋一动,转圜倒也快。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开了匣子,那鹦鹉却是飞出去的?”

  “不打开盒子,就无法拿到鹦鹉,监犯正是要我们这么想啊。”云舒脸上终于盛开了姗姗来迟的笑意

  “??”

  “《庄子》中有则故事,为预防小偷而加固箱子的锁牢,可大盗来了,连箱子一起背走,唯恐锁牢加得不结实。”云舒嘴角上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这个案子,原理也是一样,贼人是尾随老仆到书房,在柜子上锁前大叫一声,趁老仆出门察看,飞速入内连匣子一起换过,再跑回来入席。只等回家有空慢慢取出那宝物。如果没被发现,自然最好,如果被老仆发现盒子轻了,也能使各人陷入现在这等的困惑。”

  “云令郎所言于理虽通,但家父一生招牌,就是在世上不做两把同样的锁,贼人却拿什么去换了我的玉匣而不被发现呢?”万娇杏不由站起身来,问道。

  “鸳鸯合huan,皆为婚姻美满之兆,那玉匣可是夫人妆奁?”

  “是,这有何关?”夫人面上微红。

  “这就是了,令尊做的每一把锁,世上都唯一无二,所以夫人的钥匙插进去才断了,可是,令尊未尝说过,不做同样的匣子吧?”

  此言如一声惊雷,炸响在所有人头上。凡已做怙恃,尤其家中有不止一个子女的,皆心有戚戚。

  作家长的,岂不希望子女都能一样美满温顺、幸福平安呢,别说是双胞胎,就是普通姐妹,做妆奁时,也都市尽力求一碗水端平,若有所差异,只怕不使姐妹生隙,也会暗怨怙恃偏心,于是万莫开花十二分功夫,冒着被误会作了相同的两把锁的风险,将两个匣子镂得千肖万似,肉眼难分。

  这里,没有天下锁王,有的只是天下怙恃心而已……

  万娇杏拿过那已经破坏的匣子细看,果真底部找不到极细微的一道划痕——当初家中孩子因此还挨了好顿打,“姐姐,你……”,她话未说完,却已哽咽起来,说不下去。

  “娇杏,我,我并未曾……”万柔桃一时亦发急,落下泪来。

  “恐怕却也不是她。”云舒道,“在下记得,刚刚是起哄伯爷要拿鹦鹉出来看的是个男声。”

  众人一阵喧嚣,有嘴快的嚷出来,“对了!是顾大户喊的!”

  百十人的目光遂转已往,将那个已经面色青白,缩在妻子身后的矮小男人钉得不能转动,一只白玉金锁小匣,不知怎的从他袍袖中掉将出来,在地上弹了一下后停稳,并无伤损……

  厥后,没人追问云舒青离真正身份,他们便也没说,固辞了伯爷作谢的百两黄金,只留了一匹瘦马并几两碎银做盘缠,继续往北去了。

  这次,青离坐在前面。

  行至城门,却有一人挡在马前,定睛一看,却是那宴上红衣小厮菱官,此时他身上只薄薄一件春衫,挽着个青布包裹,愈显星目流波,丰神俊美。

  “小奴并不问令郎身世家世,只求天涯海角,鞍前马后,与令郎相随。”

  云舒傻眼了一下,不外旋即明白,有明一朝,显贵阶层男风大盛,虽然绝大多数都只是玩玩,但也有少数爱侣深情痴缠,那俊俏文弱些的一方,可说是心理上的女子,有时竟比那真女子还忠贞不移。眼下,他怕不是碰见这样一个了……

  “我,我……”云舒看他眼中噙泪,楚楚可怜,一句“我实在没有那方面的喜好”死活说不出口,生怕伤了他心。

  突然长毛瘦马一声长嘶,纵蹄人立,开始狂奔,绝尘而去,生的风险些把菱官带倒。

  “柳青离!扎马屁股也要先说一声,我差点掉下去耶!”

  “……”

  (九章 胠箧 解迷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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