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罗带·宁我负人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曹孟德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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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似水，残月如丝，荒山漫漫，冷露沾衣。
这暮春的夜，往北来，还真有几分寒意。
柳青离双手抱住肩膊，银牙紧紧咬住下唇，站在山路上张望着。旁边是一匹卧在地上，不停发出悲呜的黄骠马。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马一脚踏在石缝中，看伤势是跑不得了。
会一点功夫的人，也依然是人。
在全世界神乎其神的谣言声里，柳青离现在，只是一个没勇气半夜在深山里四处徒步找路，盼望着泛起一个能带她下山的人的弱女子而已。
那些上山砍柴的樵夫、捕猎的猎户、采药的药农、抢劫的山贼——啊不，这个照旧算了，你们谁来一个吧，我愿意以颈上珍珠重酬。
突然，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青离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她想到的那前几个都不是骑马的，不会真是山贼吧，但转念一想，又差池，山贼势众，断不行能单人独马的。
正想间，蹄声已到了耳边，看来照旧匹良驹。
月在那人背后，青离看不清脸面，只见得一个乘马人形疾驰而来，那明白的剪影，倒有几分神似说书里形容的“赵子龙”、“锦马超”等英武将领。
“青离，怎么是你！”倒是那人一声惊呼，翻身下马，迎上前来。
柳青离细看那人面目，却是那日在钱塘遇到的捕快，沈云舒，心中不由一时百感交集：又谢他其时挺身相助，又气他绝不留情言中自己身世，又喜他此时泛起总算有马下山，又忧他可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躲还躲不及，怎么又在此遇见。
“柳女人，请上我的马。”云舒看到卧在地上的黄骠马，青离不说什么他也明白了。
青离犹疑一下，默默地依言做了。
她坐在沈云舒的后面，而且尽量往后靠，但这已经是让她感受很不舒服的一个距离了，一个太过亲密的距离，一个容易伤害的距离。她双手紧紧抓着马鞍，双腿紧夹马腹，努力保持身体不随着白马的跑动而前仰后合。
这个姿态实在转达出许多工具，跑了没几步，沈云舒喝令马儿停下，转头来拿她的衣带。
“你干什么！？”
“你再往后挪，只怕都要掉下去了。我把衣带与你的系在一起，你可不用死死磕着马鞍，也不用担忧马快的时候必须要楼我的腰。”
青离沉吟半晌，低声道：“你不是猜我身世青楼么，何须如此敬重？”
“我也不知道。”云舒笑道，“可能只为了自己的心罢。”
“对了，还不知女人你去哪里？”他又道。
“幽州。”青离没有说出来的，是那边有单“生意”要做。
两小我私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着，自然，柳青离会隐瞒许多事情。她的青丝一缕缕挽留着夜风，心中激荡起一种无端惆怅的情绪。
即便现在靠得这样近，我爱你，或恨你，想把头靠在你肩上，或是从背后捅你一刀，你都一点也不知道啊。
好了，打住吧！青离突然察觉心中的一点苗头，警觉起来，悄悄对自己说道，是这月亮，是这危机，否则，她怎么会生出些许豌豆枝蔓般柔软的依恋？她，应当是铁板一块的，也只有是一块铁板，才气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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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妙想天开间，突然一声唿哨如那二踢脚钻天样拔地而起，炸开四面无数的火炬与乌云般的马蹄声。
是山贼，这下真的是山贼！！
“弟兄们，公的宰了，雌儿带回去！”为首一个头戴玄巾面目狰狞的大汉喊道，满天飞蝗般一群人，催马的，徒步的，便都压过来。
“快逃！”柳青离狂喝道，好虎难挡群狼，就算是天下第一刺客，想在打架中以一敌百，也只有被撕碎的份儿。
而实际上不用她说，沈云舒也是这样做的，雪花马四蹄生风，开始疾驰。
不外，各人都心知肚明的一点是，纵使是匹良马，载了两小我私家，速度上怎样也亏损，那贼众眼看着只越来越近。
“快！丢工具！”柳青离抓住颈上的珍珠项链，只一扯，一片离人泪珠儿便晶莹飞散，在朦胧的月光下划出道道银白色的弧线。
沈云舒随着扯开肩负，抛撒散碎的银子，青离能想到的措施，他也都能想到，永远稍欠一点的，是那份破釜沉舟的坚决与决绝。
这珠玉的效果像血腥刺激了野兽的神经，群贼开始哄抢那些珍珠与碎银，任那贼首用马鞭在背上留下血红的印记，也先抢得一块再说，后面抢不到的，宁可蹂躏着前边人的身体，也要红着眼地冲过来，似乎二人能眼流金汁口喷银块一样。
尽管如此，由于哄抢，贼众的整体速度究竟减慢了，只要青离与云舒保持着丢工具下去，就可以与这群匪徒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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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悬崖？
雪花马一声长嘶，在悬崖边骤停下来，云舒青离的骑术若是差一点，都市被甩飞出去。
动物有着它原始的本能，它知道，这个宽度，载着二人，它跳不外去。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折回去，断没有可能，往前冲，就算的卢在世，置β也只能载动一人飞跃。
柳青离眼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越来越近，视线却在火光中模糊起来，一幅幼时的景象不知怎么飞入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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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姐姐紫迷，另有一群孩子在学马上武艺，手里拿着真刀真剑，新鲜很是，而怙恃们在一旁寓目，谈笑风生。
然而，不知哪里突然飞来一挂噼啪着的鞭炮，一时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变了人喊马嘶。“抓紧缰绳！”“夹住马肚！”“不要掉下来！！”纵然在怙恃们这样惊恐的喊声中，孩子们照旧陆续被甩下来。运气好的皮开肉绽，点子背的甚至肚破肠流。
“青离！紫迷！实在抓不住就抱头跳下来！不要受伤！！”母亲高声哭喊道。
紫迷照着做了，但一落地就被所骑之马踩踏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叫。
最后只剩青离一个小孩还在马上，剑衔在口中，拼命往后拉的双手虎口都已经开裂，染红了缰绳，眼中满是惊恐。然而，那马依然惊魂未定，一会人立起来，一会大尥蹶子。
我不行了，我真的骑不住了……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只能这样做！
剑光闪处，硕大一个马头飞起，那喷血的腔子犹自往前疾驰了数步才倒下。
喷射的鲜血溅了青离一脸一身，但她已经完全掉臂，只死死抓住马的鬃毛，让自己不被倒下去的马体压到。
见过那局面的人都说，那一刻，说满脸血污的青离是地狱里出来的罗刹恶鬼，没人会怀疑。然而，不能忽略的事实也是，青离，是所有孩子中受伤最轻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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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护自己不惜伤害他人——”，火光闪回现实，青离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
“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随着这声长啸，她一把将沈云舒生生推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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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没有忘记，他们的衣带是绾在一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