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完美谋杀（上）
悠悠秦淮，流不尽那罗袆香艳，脂粉富贵。北方狼烟四起，是男人的战场，而这里，一片歌舞升平，却依然是战场，惨烈水平绝不逊色的，女人的战场。
飞花楼，在这河畔栉次鳞比的风月场中，可谓职位超然，鸨母柳明凤腕上的玉镯、唇上的胭脂，都总显得比其他搂主的成色好些，颜色鲜些。有人说，是飞花楼的位置好，那最高的飞檐，从对岸看去，恰能勾住最美的新月；有人说，是飞花楼名字好，想到人生如飞花飘逝，谁不尽情享乐；也有人说，嗨，还不是头牌女人正对了县上怙恃官的口味；更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飞花楼不止青楼的天职，还经营另一项可怕的生意……
不外，这一切在5月初的一天都不再有人议论，这天人们议论的是，飞花楼头牌施飞燕死了，清晨被发现死在自己房中，消息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坊间。
其实，如果听到人说飞燕是头牌，叶如眉也许会撇撇樱唇，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切”来。
5年，对青楼女子来说，实在太长，长到天上人间。叶如眉已经断不是鸨母呼来喝去抱猫那个小叶，而是出落得柳眉杏眼，润泽丰腴，歌舞琴瑟，色色精娴。而施飞燕，纵使再有经天纬地之能，究竟只好一年较一年花褪红残，“该从良了……”丫头小梅曾听她在梦中念道。
不外，施飞燕不愧是施飞燕，造化的锋芒虽略夺了她些许姿色，却也平添了几分妩媚泼辣与她，那一种游刃有余收放自如的态度，在叶如眉以年轻美貌攻城掠地之时，依然抓得许多男人死心塌地，其中甚至包罗本县的怙恃官贪老爷，不多不少，恰只压那叶如眉半分，于众人纷纷张望之时，硬是把这花魁之位又霸住了整整两年，而且，没人能预测，会不会有第三年……
虽然现在，不会有第三年了。
可能是缘贪县太爷之故，官府来人很快，检查得也很仔细。卸下脂粉，那一张黄黄脸儿把公差倒吓了一跳，不外看看指甲，却绝无什么青黑迹象。片刻，仵作回报，不似中毒，身上都验过，毫无一丝外伤。
“快验验头顶。”捕头王成在周围几县里，也算第一把交椅的好捕快，他突然想到前日听书听的《包公案》，有一案即是死者被长钉贯入头顶，于是丝毫验不出外伤或中毒。
“回禀大人，验过了，并无血迹或异物。”仵作答道。
王成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难道这案比包公断过的案子还奇？却不得不硬撑着继续问道：“死者昨晚与谁同寝？”
“禀大人，飞燕昨晚是独宿，因被一位叫楚玉的令郎包占了，不许再接此外客人。但楚令郎昨夜并未惠顾。”
“这楚玉是什么人？”王成问道，心中悄悄惊奇：施飞燕怎会白空一夜，倒说不定还要骂句“狗揽八泡屎”的行话——不知有几多人等着她陪宿呢。
群芳一阵叽喳后，有个嘴快的先说出来：“听说是当朝荆南王的令郎”，然后遂一窝蜂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描述这楚令郎的行止。
从这些议论声中，王成或许了解到，这楚令郎生得十分俊俏，谈吐不俗，使钱散漫，更难得的是极有小意儿，那见多识广的楼中诸艳竟多有为他诸如“姐姐莫饮那冷酒，极伤身的”此等一言飞红上脸的。其实，不用听议论内容，也能感应此人一定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从良人选，否则怎会一楼之女，个个对其印象深刻。
不外，却无一人能说出楚玉到底来自何方，更不知道现在该去那边传他加入提供证言。王成左右想想，既然昨夜他人不在，自然不行能行凶，也便无甚要紧，于是又问：“那楚玉只独专飞燕一人么？”
“我们这些庸脂俗粉，那楚令郎是看不上的，不外论到能与飞燕相比，这楼里可不另有个如眉嘛。”人群中一浓妆艳抹女子阴阳怪气隧道。
王成心知这些不红的女人巴不得把叶如眉也乘隙拉下去，好有出头之日，不外按动机来说，如眉也确实有重大嫌疑，于是他传唤如眉。
如眉加入，既无悲声，也无喜色，只淡淡隧道：富贵生死，各有分定，姐姐平素娇姿弱质，食少事繁，性又好强，病也莫使人知，只是常为颦眉捧心之态，换做个诨名“小西施”，如今果如西子般薄命，不是天数，却是什么？
鸨母柳明凤证实了她的话，并增补道，飞燕近一二月来日渐瘦削，原来的衣带，竟宽得不得用了，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连日命伙房炖了好些补的送去，也完全不见收效，初时疑是飞燕得了女儿痨，但却又完全不咳，捧心之态，原来也有，想来说不定只是套住孤老的招数而已，便也不再以为意。
此时公人已将整个房间检查完毕，床第帷幕，首饰胭脂，等等物品，具未见任何急性或慢性毒物，“死者昨夜晚饭用的什么？” 王成便问。
“回大人，女人昨晚并未曾用饭。”飞燕的贴身丫头小梅答道。
那明凤丧了一株摇钱树，正一腔懊恼，闻得此言，一把抓过小梅头发，没头没脑拿钗子乱戳，骂道：“没人堵住她口砍了她手，怎会不吃的？！必是你这懒蹄子伺候不周饿坏了女人！”
小梅先是哭道，“女人那个脾气，说身体不适不想吃，我们哪里敢劝。”厥后挨不外，只好混赖喊着“是伙房烧得太咸，女人才不愿吃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厢伙房丫头小七已闪出来，脸蛋乌黑的，提着截烧火棍，上来撕嘴道：“你个遭雷劈的，一锅煮菜，这上上下下哪个不吃得干洁净净？容你混赖？”
王成忙止住三人争嚷，道，“那飞燕不用晚膳，想是怕有人暗害她？”
“毒了谁也不会毒了她，那丫头极机敏的，我以前见她每次用饭都是令小梅劈面尝之，无事刚刚自用。”明凤答道。
看看面有红光的小梅，王成把最后一点食物慢性中毒的可能性排除掉了，又问群芳昨夜有何异状，众人皆道如常，终于无计叹道：“老爷前日梦见上好匹锦缎，可惜尺头短了些，没想到应在这上，一代花魁，就此暴卒，可悲可叹，只早日部署后事吧。”言毕领一干公人出门。
种种神情的面具下，有人暗笑……
—————————————————————————————（事件篇完）
有兴趣的读者不妨猜猜看，
谁是凶手？（这个是空话，看过引子的都知道）
没有验出任何中毒或外伤的情况下，飞燕何以致死？
手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