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靠在引枕上，摘下寿星捧桃的护额，问起姜氏，“怎么样了，可还闹着？”
这个姜氏，她真是当年瞎了眼才娶回来，这样不知进退没有章法，若不是一直闹着不愿罢休，她又何至于三番五次拦着姜家的人不让见。
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总要被人诟病，说不得就要怀疑什么。
老太太咬紧牙，恶狠狠的将护额摔在几上，“真是个蠢工具，再让她这样厮闹下去，齐家就真的要败在她手里。”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不是老太太当初看中二太太心思少，为二老爷求娶回来，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的难处。
桂妈妈想着上去给老太太揉着胸口，轻声劝说，“老夫人不要生气，二太太不外是性子实了些，不明白老夫人的难处，待老奴去劝上几句，定然就会想开了。”
“也只能这样了。”老太太叹息一声，“若不是为着齐家着想，我又何至于这样为难她，只怕经过这一次，她就恨上我了也说不定，你已往劝的时候多说上几句，看能不能解开她的心结，淑琴怎么说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总是侍候在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误入歧途而不管。”
桂妈妈连声应下来，老太太却脸色依旧难看，端起茶吃了一口，才蓦的想起来，“三房那边怎么样，最近有没有生失事端？”
桂妈妈怔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给老太太捏腿，“照旧从前那样，三太太闷在屋子里做针线，六小姐就在旁边看书，听说还随着三太太学了几针，只是绣的不大好，这几日也失了兴致，只日日看那些话本。”
追随前一样？老太太有些意外，她这个六孙女儿可是厉害的紧，自从进了府就将府里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反倒平静下来。
不，差池头，老太太眉头一跳，猛的坐起身，昨日她让人将老二一家住的院子牢牢看管起来，她都能旁若无人的进到屋子里，如今又怎么可能这样海不扬波。
一定是有事瞒着她，“说，”老太太凶狠的瞪起眼睛，“我早上才训斥了你你就又泛起糊涂来，快说，那贱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事？”
桂妈妈支支吾吾，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老太太一掌拍在几上将桂妈妈吓了一跳，才小声的道，“也没有旁的事，就是……就是又去了二太太的院子，听丫头说在里面待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出来，至于说了什么……”桂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才说出口，“六小姐进去将丫头们都撵了出来，所以没人知晓。”
桂妈妈说完提心吊胆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脸色阴沉，马上吓得跪倒在地，“丫头们也是没法子，老夫人是不知晓，六小姐身边有个丫头端的是厉害，手上的力气竟是比做惯了粗活的婆子还要大，只轻轻一拨就将拦着的人拨开。”
她一开始也是不信，不外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厉害，谁知来禀报的管事信誓旦旦，她这才信了几分。
她本是没有计划说给老太太听，究竟家里现在是艰屯之际，老太太本就为了房家的事发愁，她频频嘱咐下面的人不许说漏嘴，谁知老太太会突然问起来。
六小姐可不是三太太，空张着一张嘴却什么也不会说，这个六小姐最是能言善辩，别没有处罚着六小姐，反倒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桂妈妈正要劝说几句，就见老太太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吐出来，“岂有此理，这个家到底照旧不是我做主，她到底照旧不是姓齐，我就不信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我就管不得了。”
“去，将她喊过来。”老太太一脸恨色，“我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听我的话，若是不愿意，就不要再随着我们齐家姓齐，不敬尊长，不尊孝道，我们齐家可不敢要这样的子嗣。”
早就该这样，老太太痛快的抬起眼睛，从前是她太过心软才会让那个贱丫头三番四次的爬到她头上，既然不敬着她这个尊长，她又何须再顾着她姓齐，她就将她送进家庵，谅谁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桂妈妈受惊的看着老太太，这样大的罪名，老太太是真的要惩治六小姐。
这可怎么好，如今家里另有案子握在锦衣卫手里，这个时候惩处六小姐，不是凭白惹人口舌。
只一会儿功夫桂妈妈就急得嘴角起了燎泡，慌忙劝说，“不行啊老夫人，如今家里正乱着，京里不知几多双眼睛盯着齐家，就连御史也开始上奏弹劾，若这个时候处置六小姐，难免就会有些蜚语蜚语。”
更况且另有葛家，葛二太太最是喜欢六小姐，若是听说六小姐被惩处，说不得就要传出些风言风语，葛二太太本就对老太太不满，自然不会对着外人说老太太的好，只怕出不了几日，老太太从前积累下来的名声就都毁了。
桂妈妈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在嘴边转了几转又咽回肚子里。
老太太气的不轻，捂着胸口拼命的喘息，眼泪都要涌出来，这就是她过的日子，她管着齐家那么多年，如今连训斥个孙女儿还要畏惧落人口实，明明是那丫头有错在先，她却还要忍着让着。
自从那个贱丫头进京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心里的恼恨似乎像一颗大石头一样压在胸口，让她喘息不得，她真的想将她处置了，痛痛快快出一口气。
现在不行，可总有一天能行，她就等着。
……
服侍了老太太喝了药睡下，桂妈妈险些搀扶着下人的手才气出了屋子。
从前在老太太手下做管事是何等让人脸上有光的事，如今却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老太太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六小姐的恨意都成了一道执念，总要想着法子惩处她。
可六小姐却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主，不止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还攀上了葛家，但凡六小姐受一点气，就少不得会传到葛二太太耳朵里。
老太太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谁能相信，连兰姨娘都料理了的人会被一个小姐绊住了手脚。
桂妈妈露出一个离奇的笑容，正要在亭子里坐下歇歇脚，就见云锦慌里张皇的走进院子，脸色难看，“欠好了桂妈妈，姜家……姜家又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