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贼难防

　　“哈，你别骗我了，明明就是文惜姐送你的，对吧？”陶青眯眼笑道。

　　“呃……”祁烈的脸红的越发夸张：“其实，我跟文惜女人只是好朋友而已。”

　　“甭管朋友照旧什么啦，人家送你的工具该好好珍藏才是。”陶青把要塞还给祁烈：“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回去抹点牙膏就成了！”

　　陶青也就那么一说，这大好原始社会哪来什么牙膏。

　　祁烈怔了怔，突然拧开药瓶倒了些透明浆液般的膏体在手心：“既然这样，如陶青女人不介意的话……”

　　他是要帮自己上药？！立刻现在马上？

　　陶青缩起圆滔滔的瞳孔，深呼一口气，气氛马上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看着祁烈认真淡然的心情，陶青虽然尴尬却也不善于矫情。她哦了一声，讪讪撩起肩膀上的头发，露出白皙纤嫩的脖颈。

　　祁烈的手很粗拙，用惯了剑的掌心早已结出厚厚的老茧。冰凉的药贴在皮肤上，感受不到掌心的温度，却让陶青冷然打个激灵，竟吃吃笑作声来。

　　她忘了她自己是很怕痒的！

　　“对不起！是不是我冒犯女人了？”陶青这一笑显然把祁烈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瓶差点就摔下来了。

　　“没……没有。”陶青拧拧脖子盖下头发，从祁烈手里拿回了药瓶：“还，照旧我自己来吧。过两天再还你！天不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陶青女人！”祁烈抢上前一步叫住她：“在下虽然很钦佩女人的正义感和勇气，但你究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以后遇到这样危险的事照旧不要强出头的好。”

　　“恩，我知道啦。”陶青也认可自己之前是有点鲁莽了，要不是祁烈碰巧经过还纷歧定下场有多惨呢。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在下会为女人主持公正的。只要我在怀德县一天，就不会允许持强凌弱的事在我手下发生。”

　　“哈，有祁年老这样的好官，怀德县的黎民真是有福气呢。”陶青笑着摇摇手：“那我先走啦，回见！”

　　好奇怪的感受，陶青一路小跑在回家的路上，单手捂着热辣辣的脖子。二十三年来，这照旧第一次被男子用如此亲昵的姿态碰触自己。呃，上次被洛凉书人工呼吸，应该算个bug……

　　陶青险些是踩着谭宁儿的后脚进家门的，其时就被院子里诡异的气氛给怔住了。

　　只看到奶奶黄氏拄着手杖端规则正地坐在石凳上，一脸茫然的小妹谭小米牵着她的衣角。而谭小豆跪在地上，一张倔强的小脸憋得通红。

　　“奶奶，这是怎么了啊？”谭宁儿急道：“先让小豆起来吧，地上凉。”

　　“让他跪着，直到肯认可自己犯了错！”黄氏手杖一点，严厉地呵叱道：“奶奶跟你们几个说过几多次，不管咱们有多穷，绝对不能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家里有一个赌性不改的阿铭就已经让门楣无光了，若是你们几个孩子也走了弯路，我就是死了也没法闭眼！”

　　“我没有偷工具！”谭小豆一挺脖颈：“我就是没偷！”

　　“你这孩子！”黄氏气得发抖：“那床头柜上油腻腻的手印子不是你的？奶奶眼睛看不见，心可是透亮的！错了就是错了，老老实实认可照旧好孩子……”

　　陶青一眼看到谭小豆往他这里瞥了一眼，心里猛的一震，想必是谭小豆还首饰回去的时候给奶奶发现了异常。

　　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够义气的，愣是没把自己给供出来。陶青压着镇定，笑眯眯上前劝黄氏道：“奶奶，工具又没少，兴许是邻家的猫猫狗狗不小心路过——”

　　“怎么没少？”黄氏摇摇头：“明白缺了整整两锭五十两的银子。”

　　陶青一下子怔住，谭小豆明明就只摸出两样首饰给自己当掉，她还专门嘱咐了弟弟不要动现银，以免奶奶发现啊！

　　如今两样都给还回去了，又怎么可能会少工具？

　　下意识地看了谭小豆，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陶青明显能感受到弟弟眼睛里那委屈又怨愤的情愫：“二姐，你也怀疑我？”

　　“不是……”陶青连忙否认，心知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她上前一步跪在奶奶面前，虽然女儿膝下有没有黄金她也不确定，横竖在古代认错下跪就对了。

　　“奶奶！这事都是我的错！”陶青一顿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原委简朴叙述了一遍：“所以，祁年老已经借我些银两把这两件首饰赎了回来，怕时间长了要瞒不住奶奶，这才……这才让小豆赶忙放回去的。”

　　“这两样工具倒是都在，”黄氏听了陶青的一番陈词，也只是叹了口气：“奶奶知道你们一片孝心又手足情深，可是这种事究竟是不色泽的，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行这鸡鸣狗盗之举。

　　你们好生跟奶奶说，奶奶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救宁儿。怎么能欺上瞒下自作智慧呢？”

　　“奶奶，这都是我欠好！”谭宁儿抹了抹眼泪，扶着黄氏低声道：“其时我被羁押在牢，可儿原来是要跟您坦白说的。

　　是我让青青瞒着您的。怕您随着着急再给急坏了身子。我也没想到青青为了救我会出此下策。所以都是我的错，您别再责怪弟弟妹妹了。”

　　“是我的错！”陶青抢上前拦住姐姐：”是我自作主张在先，自作智慧在后。奶奶要罚就罚我。”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奶奶又不是不通情理的虎姑婆。”黄氏叹了口气，一手拉着一个丫头：“奶奶如何不知你们也是孝心一片，做错了事，却未必用坏了心。”

　　“奶奶要这样想就太好了!其实，说起来也多亏了这次去寺库这才认识了祁年老和文惜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奶奶，以后我们一定不惹您生气了。”陶青作鹌鹑状撒娇，听着那嗲兮兮的声音自己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你们的心思奶奶都懂。”黄氏摸索着陶青的手叹了口气道：“你想要留着点钱办鱼塘也是为了一家人着想。需要钱就跟奶奶说，奶奶不是那不通情理的老顽固。

　　但是拿了几多就是几多，那两锭五十两，我原来是要给你们两姐妹依然打一只银镯子的，就用布包了放在外面的，你们赶忙一并还回来吧。”

　　听到黄氏再次提到这笔钱，陶青瞪圆了眼睛，满心惊奇地摇了摇头：“奶奶，我真的没有拿现银啊。小豆一共就给了我两样工具，我的当票都还在身上……奶奶你会不会记错了？”

　　“怎么可能？一个红丝绒布包裹的，就在盒子第二层。”黄氏摇头：“咱家也不是金山银山，总共就那么点钱，哪里会记得错？”

　　“小豆，”黄氏茫然空洞的眼神游移在谭小豆周身：“你是谭家的宗子长孙，从小你爹就教育你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奶奶知道家里破败也委屈你了，但打着旗号昧财物这种事是为人所不齿的。你大姐二姐为了家里这样奔忙计划，你怎么能——”

　　“我说了我没拿！”谭小豆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含着委屈的红晕：“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拿两件工具给二姐，又把他们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其余那几个首饰我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小豆，”看到那虽然滑头但一向乖顺懂事的弟弟这样大叫小叫，谭宁儿走上前去训劝：“小豆，有话好好说，别这么顶嘴奶奶。”

　　“我就是没偷钱你让我怎么解释！”

　　甩开谭宁儿的手，谭小豆气得哽咽连连。

　　谭宁儿皱着眉，长叹一口气：“小豆，那你告诉姐姐你哪来的钱？我前面看你在摆弄一把挺新的匕首，没个百来文买不到的吧。”

　　“哎大姐，”陶青赶忙上前解释：“那匕首我见过，小豆说是打螺蛳到早市上卖的。”

　　“打螺蛳能卖那么多钱么！”黄氏也有些怒了：“小豆你老实说，哪来的钱？”

　　“我。。横竖我没偷！你们不信我也懒得解释！”谭小豆狠狠一跺脚，冲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咣当一摔。

　　“小豆！”

　　“别管他，越来越不像话了。”黄氏扶了扶胸口，喘匀气。

　　“奶奶您别动气，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兴许小豆想明白了就好了。”谭宁儿扶着黄氏往屋里走。

　　“哎，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原来他爹看他念书不成器，也想过给他寻个师父来着。现在家里败成这样，也委屈这孩子了。”黄氏说着说着，眼角也有点湿润。

　　“奶奶，姐姐，事情还没弄清楚呢。”陶青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看谭小豆那样子怎么都不象撒谎：“我总觉得小豆不是那种孩子，这事可能另有隐情。要不我去找祁年老帮个忙？”

　　“青青你就消停吧。”黄氏点了点手杖：”“还嫌家里不够乱么，人家祁大人现在是怀德县的怙恃官，光张罗咱一家人么？

　　若是真让人家知道另有隐情，奶奶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事态僵持不下，陶青心事极重地往谭小豆的房间那厢看了一眼，只能悻悻回房。

　　一早起来是个艳阳大天，陶青心想着昨天文惜送给自己的除虫药正好可以试试，于是醒来就赶忙起身了。

　　“姐，你今天还要去绣坊么？”陶青看到谭宁儿已经做好了早饭，只是谭小豆那房间门照旧紧闭。

　　“恩，我这就出门去。”谭宁儿点颔首：“对了，小豆的事……”

　　陶青自然明白昨晚闹了这么一出，以谭宁儿的心性又如何能睡得踏实。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归是自己挑出来的，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跟小弟保证说出了事情她来担呢。想到这，她也不能往后缩，连忙对姐姐亮相：“姐，你放心吧。我去跟小豆谈谈就是了。”

　　“恩，那最好了。”谭宁儿微笑着帮妹妹理了下梳理得很简朴的发髻：“小豆心高气傲，吃软不吃硬。我发现他这段时间更听你的多些，你好好劝劝他。”

　　“恩，他还在睡？”陶青往那紧锁的门上瞄了一眼。

　　“没，一早起来拿着书包就上学堂。”谭宁儿摇摇头：“早饭没吃，喊他他也不理睬。预计是还在跟我们生气呢。”

　　“行，晌午回来我跟他说说话。”陶青伸了个懒腰：“诶？对了姐，这四周哪里能雇到泥瓦匠或搬运工什么的啊？”

　　“县西边码头有，”谭宁儿怔了一下：“你计划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把这池塘里的水先抽抽干，泥塘要先整治才好放养。许多事么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照旧尽早准备才是呢。”

　　“你身上有钱么？上回家里雇人补房顶或许是四十文，我这——”谭宁儿低头去摸荷包，竟是连丝毫质疑的口吻都没有。那全然信任与支持的态度让陶青很是感动。

　　“不用了，”陶青摆摆手：”我这里其实……多出来这些许银子应该算作是祁年老借我的。呵呵，债多了不愁，我也就恬不知耻地收下了。”

　　陶青欠美意思地笑笑：“你看我又允许小豆给他找师父学武功，又允许了奶奶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对那边连浮荟楼的掌柜都许诺了。

　　随处承着人情，可鱼塘却还没着落呢，我也怕人家笑话我言而不行假把式——”

　　“青青，别太辛苦。”谭宁儿认真地看这陶青的眼睛，目光里涌现出的心疼和勉励成就了陶青此时最大的勇气。

　　就在谭宁儿前脚走，陶青预备出门去找人的时候，突然听见院门啪啪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