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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冷妃

第五十七章 愧悔当年

帝王冷妃 一季流殇 3130 2014-09-29 10:53:19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杀人的没有,有目的没目的到此一游的却不止一个。

  守卫森严,机关重重堪称铁墙铜壁的苏府,今夜静得诡异,随处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苏府是苏言二十多年前朝廷封侯时建的府邸,苏言任城主,又封侯,朝廷明文谕令,新建府邸可比照王府规格。

  成年后的苏澈因大多时间待在军营,且尚未立室,所以并未制作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侯府的西园。

  不得不赞叹此二人的厉害,一路从苏府后院的围墙翻进院子,那里是女眷婢女们的住处,并没有什么值得停留探查的地方。而从后院到达前院,中间要经过一座假山,和一大片各色花种聚集的花园,月光下,隐约可见红粉黄绿种种颜色争相斗妍,其中一眼引得苏末瞩目的,即是花园四周边上种植的一大簇一大簇粉白色花瓣小巧犹如珍珠的花种,如果没错,这应该就是苍昊所说的“紫绛草”了。

  路经一座长长的拱桥,前面就是苏府当家主人所居住的主院。一路上没有触动任何机关,散步似的在苏府溜达,不是说此二人运气好,而显然是他们已来过不止一次,对这里的地形早已了若指掌了。苏末倒认真是运气好,跟在他们身边,不光没被察觉,一路还宁静无虞。

  今晚,侯府的气氛莫名地压抑,尾随着白婉柔二人悄无生息进入苏府的苏末,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

  苏言的书房内,除了父子二人,其他所有伺候的人都早早被遣退了下去,包罗苏夫人在内,任何人不得接近书房十丈。

  苏言坐在书桌后,脸色颓废难看,似乎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而站在书桌前的苏澈,则是满脸的错愕,不敢置信。

  “爹,那小我私家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心情,苏澈心底已然猜到了某种可能,却私心地依旧抱着一层希望,希望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公正严明,爱民如子的苏侯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言坐倒在宽大的雕花大椅中,垂眸望着书桌一角,思绪朦胧,心情愧悔歉疚,险些无颜面对自己这引以为傲的唯一独子,许多话彷徨在唇齿之间,觉得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或许今天,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忏悔的时机。

  “澈儿,为父这么多年,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满怀罪孽的魔鬼,时常扰得为父夜不安枕,痛苦不堪,几多次梦魇中醒来,欲说而不敢说。”

  苏澈不愿相信:“爹……”

  起了开头,苏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述说过往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纵然那是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错事,纵然说出之后,可能碰面临他无法想象也无法蒙受的结果,他已充实做好了心理准备。

  “十九年前,你才七岁,不知你还可记得,那年琅州闹水灾,曾经有或许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你整日吵着要见娘亲,我却没有同意,甚至在你生辰的那天里,亦没能如愿。”

  苏澈只微微思索了一下,便道:“是。我那时早已到了记事的年龄,尤其这件事在我影象中尤为深刻。”

  那时他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见不到娘亲的面,于是整日哭闹。父亲说天降灾祸,琅州黎民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娘亲身为城主夫人,抚恤黎民,熬粥赈灾,疲惫不堪,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看他,于是把他扔给了府中的侍卫和婢女们。纵然是在他生辰那天,娘亲都没有露过面。

  年幼的他想不明白,娘亲究竟在忙些什么,那么多天见不着,她就不想她的儿子吗?

  这么多年下来,年纪一天一天大了,懂的事情多了,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也纷歧样了,偶尔想起年幼时候的事情,总觉得想不明白。只是,似乎隔着一层不行撕开的薄膜,那些事情,他始终没有开口去问。

  “那时琅州远不如现在富贵,尤其接连半个月磅礴大雨下得险些睁不开眼,最终激垮了柳渡河下游河堤,洪流瞬间淹没整座琅州城。农作物俱毁,黎民那一整年所有血汗耕作瞬间子虚乌有,之后的那段时间,每日城里几百里可听见几多人对着尚未退去的潮水嚎啕大哭,令人闻之心酸落泪。”

  苏澈颔首:“是。所以厥后父亲上书朝廷,请求皇上拨银赈灾。”

  苏言苦笑了一下:“皇上虽说比不恰当年宇帝之雄心壮志,却到底不是弃子民于掉臂的无道昏君。赈灾银子是拨下来了,若换成粮食,足以教全城黎民渡过难关。”说到这里,苏言苦笑愈甚,甚至带着些微无力的悔痛。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光行。”

  苏澈尽力保持冷静,淡淡道:“厥后发生了什么事?跟娘亲有关?”

  “一天我在外面视察灾情,回到府中意外地没有见到你的娘亲,你应该知道,你娘亲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各人闺秀,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会在没有见告我的情况下独自外出,且她身边的侍女也完全不见踪影。”苏言停顿了一下,头埋进双掌,冷静了片刻,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续道:“府里随处找遍了,没有找到。然后,在祠堂的门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和一束头发。澈儿,你知道吗?我其时险些吓得六神无主。”

  苏澈此时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清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字条上只有一句话:送上灾银,否则撕票。”

  苏澈道:“爹爹允许了。”

  苏言没有回覆,只是道:“其时我以为他们是要我亲自交出银子,可是朝廷的钱粮我还没有收到,又如何交得出?”

  苏澈道:“他们是要全部的赈灾银?”

  苏言道:“是。但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却不是灾银。”

  苏澈皱眉:“什么意思?”

  苏言苦笑了一下:“澈儿,为父这一生,做事灼烁磊落,问心无愧,唯独做错了一件事,造成的结果,险些让我无力肩负。这些人势力很大,纵然半路截银也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挟持了你的娘亲,实际目的只有一个,让为父加入到他们的行动当中,而且看成绝不知情。”

  “让父亲加入,却不许声张?”苏澈凝眉,突然觉得有哪里差池劲,“灾银丢失,琅州黎民无粮可食,朝廷肯定要彻查追究,爹爹又该如何回覆?”

  苏言苦笑,除了苦笑,他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此外心情,他说:“澈儿,这才是要害所在。”

  闻言,苏澈望着父亲,有片刻静默,须臾,神色一动,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嗓音却变得淡漠,听不出情绪:“是的,这才是要害。他们挟持了娘亲,要爹加入他们的计划,却又不许声张。他们势力强大,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朝廷即便要彻查,也是毫无头绪。如此一来,爹爹心中愧疚,拿了祖传的和田玉去黔国换了大批粮食赈灾,琅州所有黎民不知内情,谢谢爹爹,却今后痛恨朝廷。这件事造成的最直接的结果即是,琅州与朝廷今后决裂。”

  “为父明知黎民们恨错了朝廷,恨错了皇上,却不能说,不敢说,只能任由事态连续生长下去,以致造成了今日之局面。”往事不堪,苏言痛悔不及,每每想起,心中惊骇不安。庆幸今日终于可以结束这场梦魇,苏言道:“为父唯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治理好琅州,给琅州黎民一个安宁富足的生活,希望能减轻为父当年的罪孽。”

  事情说到这里,苏澈险些已没有不明白之处,在自己心中,父亲的形象一直是尽忠职守,正直无私的,纵然当初琅州黎民人人怒骂皇上昏庸,父亲却一句怨言没有,甚至拿出了苏家世代相传的和田玉,只为了琅州的黎民能有一口饭吃。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有如此无私伟大的爹爹,他该终生引以为傲。

  可是,现如今,该责怪父亲吗?若当初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是他,便能眼睁睁看着母亲陷入危险而不救吗?

  看着缄默沉静不语的儿子,苏言黯然低头:“澈儿,为父知道愧对于你,愧对琅州黎民,更愧对朝廷。如今你已知道了当年真相,纵然不能原谅为父,也是为父该得的。”

  “当年的事情,娘亲知道吗?”

  “不知道,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完全消除了她那段时间的影象。而我,不愿让她整日自责妙想天开,自然也不会把事情告诉于她。”

  苏澈点了颔首,垂眼望着父亲的书桌,又发了一会儿呆,书房里似乎突然间静了下来,半晌,苏澈才道:“爹,孩儿不知道您那时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差池,但孩儿知道,此事若换成孩儿,想必也不会想出更好的解决要领来。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生命威胁,向来是最直接而有效的,很少有人还能保持冷静,所以爹,您无需为这件事求得孩儿的原谅,孩儿并不会责怪您什么。”

  闻言,苏言神色动容,低着头,眼眶泛红,心里一阵无言的酸涩,却不知该作何反映。

  有子若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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