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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

第20章 身份

绾青丝 波波 4202 2007-10-26 09:00:00

    “是。”我望着他的眼睛,他刚刚问出这句话,蔚蓝雪的意识便在顷刻之间作了主宰,弄得我情绪有些激动,“年老跟我说,要去查蔚相死亡的真相,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死在宫里?他是怎么死的?”

  “蔚相在都南岛染疾身亡之后,朕便让他回京了。”天子淡淡隧道,“我让他进了大内侍卫营,这几个月,他都在宫中。”

  “年老回京,为何不与我联系?”我想起天子之前在他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既然是大内侍卫,为何还要戴着人皮面具?”

  “因为朕有一项隐秘的任务交给他去查,不管是京中照旧宫中,认识他的人都不在少数,所以才让他戴着人皮面具。”天子看了我一眼,“朕也没想到,他会被今天的刺客杀死。”

  “我年老武功不弱,况且他还练过《琅琊剑诀》,他曾告诉我这一年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在江湖上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况且是杀死他?”我看着天子,语气有些激动,“更况且皇上身边另有寂将军在,寂将军的武功比我年老更高,什么人能将寂将军打成重伤?把我年老杀死?就算是没抓到刺客,这样的刺客,在江湖上又能找到几多?皇上真不知道是谁行刺吗?”

  天子静静地看着我,面容冷竣:“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朕?照旧想说朕容隐刺客?”

  我咬了咬唇:“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天子冷笑道,“莫不是每一个大内侍卫因公殉职,他的亲属都要来责问朕一番不成?”

  我瞪着天子,又气又急,这人不想答我的问题也便而已,竟还要反咬一口,我垂下眼睑,一时之间,心灰意冷:“皇上言重了。”

  “你问我的问题我答了,倒是我另有问题要问你。”天子冷冷隧道,“今天蔚彤枫叫你的名字,倒让朕觉得有趣,小雪?”

  我蓦地抬头看他,天子的眼睛闪着冷冽的冷光,望着我一字一字隧道:“小雪,你怎么解释?”

  瞒不住了,我闭了闭眼睛,惨然一笑:“皇上想说什么?”

  “朕就觉得奇怪,何以蔚彤枫临死之前,想见的人不是德贵妃那个正牌妹妹,倒是你这位义妹?”天子的语气有一丝阴森,死死地瞪着我,“你倒是解释给朕听,这是为何?”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面容昏暗,咬紧下唇,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天子是早就知道德贵妃是假的,蔚年老却不知道德贵妃是采凝,虽然我不知道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揭穿这件事,但到了这一刻,我知道我是再也瞒不住了。他的声音一寸寸迫近,语气中隐含着狂风雨即未来临的气息:“我就觉得奇怪,何以你对蔚彤枫的事如此上心?何以你会肯定周景赟是假蔚相?何以德贵妃一见到你就面色大乱导致早产?何以会有人不停刺杀你?总归会有一个理由,可以解答这全部的疑问。小雪,小雪,原来如此,你基础就不是叫什么叶海花,你是蔚蓝雪!”

  我的背紧紧地靠在椅背上,支撑我发软的身子,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跳起来,高声否认我不是,我基础不是蔚蓝雪。可是在今天,在蔚蓝雪的灵魂苏醒之后,在我接收了蔚蓝雪的影象和情感之后,我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不是蔚蓝雪这样的话,甚至我心里只要对蔚蓝雪的影象和情感稍有抗拒和排斥,她就会跳出来折腾我,提醒我是一个攻克了她身体的小偷。我瘫倒在椅子上,无助地望着咄咄逼人的天子,瑟瑟发抖。

  “说话!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天子冷冷地看着我,语气有一丝发颤,“朕也很想知道,何以朕聘下的德妃,会流落宫外?而宫中的德妃,又是谁?”

  我咬紧唇,眼泪委屈地掉下来,一时之间,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叶海花,照旧蔚蓝雪,她的回忆和情感融入到我的影象里,似乎她经历过的一切都是我亲自经历过。她曾经幸福的过往,以及被蔚相关押,被楚殇强暴的羞耻影象,连同我在青楼的屈辱经历,融在一起,再也无法疏散,再也无法分清,我是她,照旧她是我。天子见我咬牙不语,怒道:“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头一阵阵痛起来,泪模糊了视线,我站起来,踉跄退了数步,哭道,“难道要我跟你说,因为我父亲二十年前陷害慕容太傅一家家破人亡,所以他们的儿子回来报仇,把他削成人彘?当着我父亲的面强暴了我?还逼我亲手杀了他?说那人把我卖到青楼,逼我卖笑接客?这是你想知道的吗?就算我全都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对你我有什么利益?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去追念那些羞耻的已往?就当德贵妃是清清白白的蔚蓝雪不行吗?就当蔚蓝雪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不行吗?”

  我无力地跪到地上,失声痛哭,满身发抖。只一个瞬间,我的身子便被他拥紧在怀里,天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雪儿……”

  “不要这样叫我……”我捂住头,哭得喉咙发痛,“我不是蔚蓝雪,不是……如果我不是蔚蓝雪,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是……”

  天子不再叫我,只是紧紧抱住我发抖的身体,悲痛、无助的感受笼罩着我,也侵袭着他,那些凄惨的经历,一旦赤裸裸地揭开,我和他,都再也回不到已往那种遮盖太平的日子了。很久很久,我才止住哭泣,我动了动,想从他怀里抽身而出,身子却被他的双臂箍得更紧。

  “所以,你一直不跟我说出你的身份……”天子见我止住哭泣,才压抑地作声,语声沙哑,“你怎么这么傻……”

  他对我用了“我”,不是朕,说明他这刻不是以天子的身份,而是以宇令郎的身份在与我对话。我怔怔隧道:“皇家聘下的妃子,被贼人掳去卖入青楼,天家颜面何存?就算是告诉了你,又能改变什么?或者,你还会赐我三尺白绫,让我保全天家的脸面……”

  “闭嘴!”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怒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小我私家吗?你就这样不相信我吗?”

  我抬起头,望着天子又痛又怒的眼睛,惨然一笑:“不是我不相信你,是你不相信我,你忘了吗?当日在府衙大牢,我何尝没有对你说,可是你不信我。”

  当日在府衙大牢,我对他说,楚殇是我的对头,是楚殇把我囚到倚红楼,逼我卖身,可是他不信我,甚至不愿多听我说一个字,径直送给我一碗堕胎药。所谓的喝掉它便相信我,不外是他自以为“原谅”我的一种姿态,而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否认了我。天子定定地看着我,眼中闪过庞大的情绪,我不知道那些难测的情绪里,有没有含着一丝痛恨。因为他的不信任,抹杀了我们之间并不明朗的基础单薄的情感,所以我想让他痛,让他欠好受,只因为当日他让我痛了。原来我的抨击心竟是如此之重,原来我对当日他如此狠心对我一直铭心镂骨,我的漂亮与洒脱,都是装出来的,一旦有时机,我便加倍璧还。这下子,终于两清了。

  天子看着我,无言以对。我微微挣开他,在地上跪直身子:“皇上已经知道真相了,臣妾罪犯欺君,请皇上治罪。”

  就在今天,完全解决掉蔚蓝雪这个身份带给我的麻烦吧。如果当初我只是附身在一个平凡的山野村姑身上,人生是不是完全差异?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期待天子的决定,我不能给太多时间他去细想,正该趁着他此际心神大乱,对我或许另有一丝愧疚的时候逼他亮相,今后不再纠缠我蔚蓝雪的身份。我与他的缘份,在当日的府衙大牢中已经彻底断掉了。

  静了半晌,听不到天子的声音,我忐忑地睁开眼睛,见天子的脸色阴郁。他站起来,没有让我起身,只是坐到软榻上,用庞大难懂的眼神望着我。我心里没来由地有一丝不安,天子缄默沉静半晌,淡淡隧道:“荣华夫人,起来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字隧道:“荣华夫人来自民间,姓叶名海花,与罪臣蔚景岚并无瓜葛,夫人勿需烦扰,平身。”

  这是不是体现,天子不会再纠缠我的已往?他赐予我新的身份,从今天起,我与蔚家彻底撇开了关系?泪涌出眼眶,谢谢你,皇上。我伏下身,规行矩步行了一个膜拜大礼,哽咽道:“臣妾……谢皇上膏泽!”

  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望向天子,他垂下眼睑,淡淡隧道:“你今儿也累了,回去吧。”

  “是。”我欠了欠身,想了想,又道,“皇上,蔚年老他……”我想问他们将蔚彤枫的尸首运到宫外什么地方去了,我好去将他接回去好生安葬。天子抬眼看了看我,淡淡隧道:“荣华夫人,宫里只是死了一个大内侍卫。”

  我怔了怔,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宫里只是死了一个大内侍卫,并没有什么蔚彤枫,是这个意思吗?出于他让蔚年老查的那件隐秘事件的考虑,他不能将蔚彤枫的死暴光,所以,我不能以义妹的身份,果真去殓葬他,是吗?刚一想到这里,蔚蓝雪的意识就激动了,我听到自己里嘴发出恼怒的声音:“我年老为了救你丧了命,你竟然不愿让我为他殓葬,你怎么能这样绝情……”

  我被蔚蓝雪的斥责吓住了,急遽捂紧了嘴。天子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我拼命压制住蔚蓝雪的意识,上帝,如今我与蔚蓝雪的灵魂同住在一具身体里,长此以往,不是她吞噬掉我的灵魂,就是她的灵魂被我吞噬,否则我一定会人格破裂。

  天子见我骂完他之后满脸惊恐,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着怒火道:“荣华夫人,这件事结束之后,朕会给你一个交待。你下去吧!”

  蔚蓝雪还在我的身体里挣扎着,天,她不是娴静有礼的各人闺秀么?原来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我拼死压制住那股恼怒的意识,对天子屈身行礼:“臣妾告辞。”说完,我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天子一眼,转身急遽忙忙地踏出殿外,踏出门槛,我才松了口气,身子差点瘫倒在地。

  ——20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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