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准备中午这顿暖锅的底料，一会儿蔚相下朝可就要过来了，在厨房把底料熬好，付托厨子准备菜品，抬眼见厨房的下人领了其中年妇人走进来：“就放这儿吧，一会儿去管事那里领钱。”
看到来人，我笑起来：“周大婶儿，你来了。”
“云夫人！”周大婶欠了欠身，笑道。我赶忙阻她：“不用这么多礼，我们出去坐会儿。”回京之后，我曾遣人去她那里买豆腐乳，还给福生带了些礼物，知道我就是云家的少夫人后，周大婶儿每次送的豆腐乳都是当日启封的，我昨儿差人跟她说今天要一些新鲜的豆腐乳，她居然亲自跑来了。
“云夫人，你每次让人过来买豆腐乳，都要给福生带礼物，会把他惯坏的。”周大婶随着我出来，一边轻声埋怨，“那孩子现在整天想着往侯府跑，心都野了。”
我喜欢跟周大婶这样的人交往，她不因我身份蓦然变得尊贵就对我奴颜媚骨，这个平民女子自有她的一份自尊与坚持。我笑道：“他喜欢来就让他来嘛，金莎很喜欢跟他玩，金莎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让他跟金莎打个伴也是好的。对了，周大婶儿，我上次说应该让福生去学堂念书，你考虑得怎么样？”
“云夫人，我们这样的家境，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那孩子心野，不是念书的质料。”周大婶摇摇头，语气却很坚决。我心知她对她丈夫的事心里有些结打不开，劝道：“大婶儿，如果你担忧钱，可以让福生到侯府来学习，横竖先生教金莎一小我私家是教，教两小我私家也是教，不会添什么麻烦，而且学会识字，利益总是多些。”
周大婶摇摇头：“云夫人，你的美意我心领了。”看来她照旧不愿，我叹了口气，也欠好再劝，云义急急跑过来道：“夫人，蔚相已经到大门口了。”
周大婶急遽道：“云夫人，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我笑道：“我横竖也要出去迎他，一起出去吧。”
刚走出中庭，云峥已经将蔚相迎了进来，我见到蔚相身边的人，微微一怔，天子竟然一身便装，跟蔚相一起来了。他见我怔在原地，似笑非笑隧道：“荣华夫人，听说你今儿做你的家乡菜宴请蔚相，我不请自来，夫人不会怪罪吧？”
我吸了口气，挂上笑容：“令郎太客气了，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妾身怎么会这么不识概略。”
云峥笑道：“令郎、蔚相，里边请！”
天子的唇角微微一勾，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往里走。蔚相对我点颔首：“荣华夫人！”
“相爷请！”我伸手，蔚相随着云峥和天子一起往里走。我转头对周大婶道：“周大婶儿，我要进去陪客人，就不送你了。”
却见她怔怔地望着云峥一行人的配景发呆，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我轻声唤她：“周大婶儿？大婶儿？”
“啊？”她蓦地回过神色，脸色有些怪异。我关切隧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云夫人？那是谁？”周大婶的眼神有些异样，云峥他们已经转过圆拱门不见踪影了，她照旧怔怔地望着那边发呆。
“谁？”我心里有些奇怪，“你说刚刚的客人？”
“那个，年长的那位老爷，他是谁？”周大婶转头看着我，脸色有些发白。我心中一动，盯着她的脸，徐徐道：“那是当朝丞相蔚锦岚。”
“丞相？”她似乎没回过神来，脸色却越发苍白，喃喃隧道：“丞相？”
“周大婶儿，你没事吧？”我看她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似乎站立不稳，赶忙扶住她。她用力抓住我的手，捏得我的手生疼：“他是当朝丞相？”
“是！大婶儿认识他吗？”我心中隐约推测到什么。她猛地回过头，神经质地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我……，云夫人，我要回去了……”
“你真的没事？”我看着她忙乱失措的心情，心中越发肯定。她点颔首：“我不打扰夫人了，先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我望着她的背影，唇边浮出笑容，蔚相大人，也许我知道你是谁了呢。若你知道今儿的造访，不光没探清我是谁，反让我探到了你的底细，不知道会不会忏悔？
踏进主厅，见云峥陪着天子和蔚相在饮茶，我笑道：“欠美意思，让两位久等了，餐宴准备好了，请两位贵客移驾花厅。”
等天子和蔚相落了座，见到桌上精致的暖锅炉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气，种种荤素菜肴摆了一桌，蔚相讶道：“这即是台甫鼎鼎的沧都暖锅么？”
“不错。”云峥微笑道，“内子的暖锅店，在沧都享有盛名。”
“何止沧都，在京城都听闻了，今日才算得以一见。”蔚相看着锅子分成两半，一半是红汤一半是清烫，笑道：“这锅倒特别。”
“这叫鸳鸯锅。”我笑道，“外子饮食清淡，妾身又不知道两位贵客的口味，所以特地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底料，供君选择。”
“鸳鸯锅？”天子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令郎偏好什么口味？妾身为您示范一下。”
“辣的。”他简练隧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没注意到云峥和蔚相都有些受惊的心情，我夹了一块毛肚烫好，放到他面前的油碟里：“令郎试一试，可还合胃口？”
他夹起毛肚吃下去，一会儿，脸色就变红了，咬着唇不作声。云峥赶忙道：“宁儿，给令郎端杯茶，馨儿，盛碗红杞雪耳羹给令郎。”
我见天子接过宁儿端来的茶就猛贯了一口，有些恍然，原来他基础不吃辣的。真是的，不能吃辣逞什么能？却没人敢说半个字，厥后给他烫菜，我都搁清汤里了，他阴冷静脸，却也没说不要。气氛有些沉闷，蔚相咳了一下，笑道：“夫人这暖锅的服法，果真别有风味。”他倒是能吃辣的，我笑了笑：“相爷喜欢才好。”
“荣华夫人真是聪慧大方，下得厨房出得厅堂。”蔚相笑道，“听说夫人在沧都经营的绣庄，也是独具匠心。”
看来丞相大人已经派人去沧都查过我的底了呀。我大方地笑道：“妇道人家做的小生意，上不得台面的。”
“云世子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才女做夫人。”一直不作声的天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蔚相笑道：“令郎说得不错，那日荣华夫人在我府中，我遨夫人为我的一幅画儿题诗，夫人倾刻思索便作了首极契题的诗，真是才思敏捷。”这蔚丞相这会儿倒是拍起马屁来了，是解除了我身份的疑虑，与云家攀友爱来了么？
“是么？”天子淡淡隧道，“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歌也是唱得极好的吧？”
“耳闻过，却未有时机听到夫人妙曲。”蔚相笑道。天子淡淡一笑：“不如请夫人为蔚相弹唱一曲如何？”
“这……，会不会太唐突夫人了？”蔚相笑道。我笑了笑：“相爷客气了，两位来侯府作客，妾身身为主人，自然要热情招待的。宁儿，去房里把我的吉他拿来。”
“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不光赞美得好，而且另有手绝技。”天子又开口了，我怔了怔，天子定定地盯着我，唇角一勾：“荣华夫人可以应题来唱歌呢。”
这死小子，今儿是专门来跟我过不去的？转而看向云峥，见他面无心情，袍子下的手却握住了，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抚慰地拍了拍，他转头看我，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别生气。
转眼看向天子摄人心魄的眼睛，我淡定地笑了笑：“令郎莫非想给妾身出题？”
“以荣华夫人之才，当不是问题。”天子的唇角扬了扬，我笑道：“令郎这么看得起妾身，妾身哪里好不给令郎面子？令郎请出。”
“就以‘游戏’为题，如何？”天子静静地看着我。游戏？是指我是你的一个游戏么？倒好，恰好肚子里另有首歌契题。我淡淡一笑，接过宁儿递过来的吉他，站起来，宁儿把椅子搬离餐桌稍远，我坐下去，拔动琴弦，唇角一勾。游戏，好一个游戏。
夜夜也没有像这夜那麽静，
似听见这颗心滴血声，
回味着你昨晚像噩梦似的话，
你给我的竟不是恋爱。
是你说从来无人，
像我在做尽傻事，
竟然仍然认真对这玩意，
为何从前爱得极端容易，
未来和谁再讲这段趣事。
缠mian游戏事后，为何能舍得放手，
是定律或是爱不够。
告诉我这段缠mian游戏事后，
为何情不行永久，
是事实并没有真爱，
或跟本我未看透。
但觉得从前情人，
在世上并没存在，
多年来从未真正去被爱，
来来回回，我只站在门外，
一时糊涂，你只当做意外。
是呵，是游戏，是意外。我唇角噙起轻嘲的笑容，唱尽一曲，满室寂静。半晌，蔚相拍手赞道：“好别致的曲子，夫人这方言似乎是南广地域的方言，夫人莫非是南广人？”
我讶异地抬头，我故意唱了一支粤语歌，以为他们一定听不懂，没想到这时空竟然也有类似粤语的方言。我见天子脸色有些酷寒，心知他一定也听懂了。我笑道：“不是，妾身以前跟一位朋友学了几句，让相爷见笑了。”今儿这曲听了，蔚相应该完全放心了吧？蔚蓝雪可是不会说南广方言的。
让宁儿收了琴。天子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半晌，站起来道：“蔚相，今儿出来多时，该回去了。”说罢，举步就往外走，蔚相见天子走了，赶忙站起来：“云世子、荣华夫人，多谢两位盛情款待，底细告辞。”
我们送出门去，天子早已坐上轿子。看着两顶轿子渐行渐远，云峥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云峥的眼神满是温柔的怜惜，我把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不会是云峥的游戏，永远不是。
——2007、1、22
缠mian游戏：